飄天文學 > 仗劍行gl >第9章 緘默少年
    五年後,距飄渺峯下數百里處的最大都邑,玄清府——

    城東大街上車馬琳琅,販夫走卒叫罵之聲不絕於耳,叫得最大聲的是那家顧大叔火腿店,門前的顧客排了好一長隊,搖頭晃腦的,又有一旁街邊的酒樓飯店稱“如意樓”“翠微館”這等花紅柳綠之名,其虛汁垂絲羊頭、入爐羊、盤兔炒兔,肉香撲鼻。

    話說此時正是正午,一個身量高挑,面容極是俊俏的白衣少年經過火腿店旁,原本輕快揚塵的步伐略微變得滯澀了不少,頭微微往散發誘人肉香的方向側了側,又很快收回目光,裝作毫不在意模樣。

    這少年身上的氣質頗是出塵,面若美玉,目似寒星,舉手投足間竟有不少俠氣。一件白錦對獸的軟緞長袍,晶藍玉腰帶修出一副挺拔身材,滿身貴氣,唯獨背上揹着一柄雜色的無鋒鐵劍,胸前繫着一條長絲繩,掛有一塊美玉。

    這天外來客令這個世俗小城的衆人盡是側目視之,有意無意之間往他身上的富貴衣飾上落目。

    這少年不是其他人,正是太一門初長成的七代第一嫡系弟子云從石。此番來到山下流觀塵世,作男子打扮以便日常之行,不爲別的,只是爲了接個鏢,賺點外快,以補門內之用。畢竟太一門雖高蹈遠舉於世外,但是門內弟子日常花銷,非爲少數,又有云滄潛心燒丹鍊汞,精進醫術,金銀便如東流水一般。

    從前勉力經營乃是“祖上”有些薄產,如今竟是入不敷出了。

    雲從石前些日子好說歹說,纏着師叔同意了自己下山替本門賺些銀錢,臨走前被師叔耳提面命地講了好些時候,說是一定不要下山去做那些蠅營狗苟,山林劫匪一般的生意,從石才把念頭轉向別處。

    此處是離大元西京不到數十里的玄清府,有西北第一的威遠鏢局,專收些拳腳功夫過硬的鏢師,說不定能單憑刀劍功夫便收了雲從石這個半大孩子,此外最不濟,雲從茗也曾在此做過一段時間的鏢師,自己說不定能憑引薦進去。

    當然,雲從石本人對此所知不多,皆是從自己在外歷練不着家的師兄雲從茗處瞭解的。

    “見顧大叔火腿店後左轉,直走數十步,至威遠鏢局正門。”雲從石怕自己記岔了,又在衣袖的暗兜處摸出一張字條,上邊是雲從茗給自己寫的潦草字體。

    於是雲從石按着這張字條,左轉,直走數十步之後,擡頭一看,面前正對着一方頗爲氣派的院落大門,幾根朱漆的立柱下,兩個全身輕甲的鬍子拉碴滿臉橫肉的大漢抱着一刀一劍,倚在門口呵欠連天。

    似乎是聽見雲從石的皁靴步上層階的清脆蹬聲,兩個在夢周公的大漢一個激靈醒了,一齊迴轉過頭來,其中一個稍高的,一伸手如一座肉山一般,擋在雲從石面前,厲聲斥責道:“哪家的小孩,跑到威遠鏢局下玩耍!速速離開!”

    一聲厲喝教街道上的行人皆矚目而視,好奇地看着此處的狀況。

    只見上邊的白衫小少年面不改色,尚未脫童稚的聲音平靜道:“聽聞威遠鏢局廣納武人,特來應聘。”

    “真不是叔幾個說你,你這小小身板,來這能不給鏢局添麻煩還是個奢想,來當鏢師不如讓你娘回去多給你喂些奶,怎麼你爹孃也不看着你一下。”兩個看門的大漢相互指着雲從石,坐在門口哈哈大笑。

    雲從石本在飄渺峯上練就了些波瀾不驚的功夫,此時卻聽見兩個大漢在那邊動輒言“娘”。

    一念及自己並無爹孃,爲道路棄嬰,幾年來全賴師門撫養得以長成,雲從石被觸了心中逆鱗,不由得心中不爽快起來,面上卻是仍然微微笑道:“你們兩個說話注意點。不然我這‘小小身板’,下手也沒個輕重的。”

    見了雲從石語含挑釁,其他偶爾路過的行人也住了足,許是想看個熱鬧,紛紛側目。

    “怎麼還動上氣了呢?不就說了你幾句,小孩子能有什麼麪皮。”兩個大漢還不以爲意,仍然在那邊笑,另外還好意提醒道:“誰同你說的要接鏢?定不是什麼好人,教一個孩子去”

    話還未說完,就見雲從石如同鬼魅一般地近了其中稍高的一個大漢的身,在衆目睽睽之下,雙臂利落地抱起其右臂,以背部作爲支點,將他狠狠摔翻在地。

    衆人俱是目瞪口呆,完全理解不了爲什麼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少年竟能將一個身長八尺的肉山一般的壯漢摔翻在地,還沒等衆人回過味來,另一個差不多身材的壯漢則是直接被小少年提着肩膀,如同小雞一般被少年舉起,身體輕巧地在空中畫了個弧線,直直地仰翻在地上和其剛剛被摔翻在地的同僚面面相覷。

    何等的怪力!

    本來以爲是使用技巧摔得,但第二次摔人分明沒用任何技巧,僅僅是單純的蠻力。

    衆人又是一陣噓聲,倒沒有爲這小少年喝采的,一是怕這兩個守門的壯漢氣惱,日後會報復他們;二是一時間看了如此精彩甚至有點神異的打鬥,有些說不上話。

    兩個壯漢被掀翻在地之後,不約而同地掐了掐自己的臉,確認自己並非身處夢幻之後,更加懵了。

    他們兩個,剛剛被還沒到他們肩膀高的小少年摔翻了,這!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自覺面上無光,兩個壯漢默默起了身,不動聲色地往四處尋找那小少年的身影,那小少年早就揹着劍遠遠離開,消失不見了。

    倒是旁邊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羣衆,還杵在這兒看個不住,眼神中還有些嘲弄之意,面上也帶着些許的揶揄。

    大元百姓,尤其是西北荒寒之地的百姓,生活較中原地區艱難,平時娛樂活動不多,除了看戲子唱戲,聽說書先生說書之外,幾乎無甚可玩,今日的好戲可算是飽了他們的眼福了。

    兩個壯漢紛紛低聲呵斥道:“看什麼看,不要在威遠鏢局門前湊熱鬧,散了散了。”揮舞着碗大的拳頭,上邊條條青筋暴起。

    於是衆人皆悻悻而散,但是總是有幾個皮的,有個小子方纔看雲從石一招過肩摔乾脆利落,看得呆了,頓感自己從前害怕的鏢局守衛也沒那麼厲害,此時便咋咋呼呼地往外拔腿便跑,一面跑一面道:“號外號外!鐵山鐵嶽大叔被一個小子撂倒了!號外號外!”

    這邊兩個鏢局守衛鐵山鐵嶽站在那,本來呵欠連天,也一下子不困了,怒目圓睜,嘴裏罵罵咧咧,若不是職務在身,真想追着那小子打:“這小崽子皮癢了”

    當然,這種話在如今丟了面子的時候是說不得了,他們只裝作這件事兒沒發生過,讓它過去,但是這麼多人見證了這個丟人瞬間,在玄清府東城真是把這倆人這輩子的臉都提前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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