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霖之的咖位,受點小傷都是大事。
果然彈幕已經修羅場,一會兒問候製片方,一會兒問候導演組,比較有理智勸彈幕冷靜的少數人的發言,也被淹沒在滾滾洪流裏。
這麼一遭下來,重然的心終於安定。
“宿主,你怎麼了?”獅子頭注意到她的情緒波動起伏極大。
重然沒有回答它。
她曾攀登過頂峯,體會過最深刻的人情世故,不過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冷暖自知。
早已經忘了怎樣懷着一顆赤誠的心。
模糊地像是隔了好幾世的記憶裏,似乎也曾有那麼一個人,像一捧清雪,用自己的乾淨妄圖洗淨她的污濁。
太天真了,這怎麼可能啊!
所以,那個人死了……
“宿主,你怎麼好像要哭了……”獅子頭囁囁嚅嚅不敢說話。
重然快速調整自己情緒,悠悠說道:“我一想到主角要是因爲我,磕到了腦門人沒了,或者變成植物人,任務要重來,我就難過。”
“啊?”獅子頭傻了。
低聲嘟噥,“倒也不必如此咒男主……你死了他都可能還不會死……”
重然眼神一凜,脣角微勾,“你說什麼?乖,再說一遍。”
獅子頭慫了,“我說宿主你一定能圓滿完成每個任務,最後成神!”
重然的眼神恰巧對上導演,巨大的體型在季霖之身邊被襯成一個圓滾滾的氣球,微微瑟縮了一下,快速向她掠過來。
她嘴角微抽,控制住想要後退的舉動。
“真是對不起,會發生這樣的事。”導演不停地道歉。
重然點點頭,“事情發展成這樣,我覺得至少先把任務暫停吧。”
導演組慌不迭點頭,他雖然不清楚重然的具體身份,也知道不簡單,更何況季影帝還捨身救她。
這份情分……
他的眼神在倆人身上流轉,在觸及到倆人眸底的微微警示中,欲言又止。
只好說道:“我已經通知其他工作人員,將所有的人召回來。”
他苦笑着,“車也準備好了,讓季影帝回去好好檢查下身體,別落下什麼暗傷,那我可成千古罪人了。”
重然點點頭,臨走時突然想到,“還有,我懷疑這次事故不是偶然。”
她的桃花眼不見一絲旖旎瀲灩,極黑極深,醞釀着一場巨大的風暴。
導演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她肯定的視線中緩緩皺起眉,鄭重道:“我會查清楚,給兩位一個交代。”
他本來就奇怪,爲什麼早已經排除各種因素,還會發生這種大事。
得虧沒受傷,這要是真被那什麼銀環蛇咬了,節目組涼了事小,季影帝出事是大。
既然當事人這麼說,那必定有什麼隱情。
重然不欲多說,反正這事兒她自己也會查。
解救出被圍困住的季霖之,和他的經紀人一起上了節目組安排好的車。
“我來我來,不勞煩重小姐。”
重然也不逞強,迎着季霖之的視線攤開手。
用眼神示意他,“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幫你,是你的經紀人不肯。”
季霖之接觸到她的視線,繼而垂下眸,日光將他的眼下染上一層陰翳,不可捉摸。
經紀人扶着季霖之跨上後排座椅,重然本本分分地站在一旁,耐心等候,見他坐穩了,纔想繞過車身去另一排後座。
誰想到陳力快她一步,拉開副駕位置。
“重小姐應該不會在意吧。”
“霖之受傷了需要好好躺着,後排位置有限。”
重然內心翻了個白眼,面上保持着得體笑容搖頭,示意她不介意。
她毫不懷疑,如果說介意,這個經紀人絕對會讓她等下一班劇組的車。
她也累了,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陳力見她如此識時務,臉上笑容溫柔挑不出差錯,心裏印象纔好了些,他笑了笑,“我開車技術非常好,絕對平穩,重然小姐不必擔憂。”
“獅子頭,你說他內涵他老闆,會扣工資嗎?”
重然忍住笑意側頭去看後排的季霖之,對方神色淡淡,鳳眸清冷,脣角微抿,顯然是不開心了。
她話又咽進肚子裏。
“喂,獅子頭,你說你男主是三好青年?”
系統兩根火柴手拍着不知道是不是胸口的地方,自信滿滿,“那當然了。”
“那……”
“如果是誰發生了這種事情……他都會去救的吧?”
獅子頭詫異,“怎麼可能,宿主你要相信那百分之五十的好感!”
說着說着它也不確定了,摸着腦門,憨憨地笑,“要不宿主你問問他?我不太懂你們人類的感情誒。”
就知道它不靠譜。
重然無語,但還是沒有問,季霖之這樣的人,問他也不會明說。
她只是無端想起了那位故人
季霖之身側空握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奮不顧身地撲過去,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面上與人爲善實則獨善其身,纔是他從小到大受過的刻入骨子裏的教育。
可那一刻的恐慌和心亂騙不了人,就在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身體先行。
但他一點都不後悔,甚至還有些慶幸。
慶幸受傷的不是她。
一雙鳳眸緊緊追隨副駕位置坐着的少女,可她視線望向窗外,餘光也吝嗇得不給半分施捨。
他又煩躁起來。
不得不承認,就連娛樂圈沉浮多年,自覺看透不少人心的季霖之,有時候也分不清那雙琥珀色瞳孔裏潛藏的情緒,明明清澈乾淨。
可是又好像有什麼東西隱在深處,不爲人道。
季霖之難得有些頹廢,只是微垂着頭,也不說話了,像只喪氣的大犬。
他好像喜歡上重然了,在她不喜歡自己之後。
手機輕輕震動,重然劃開屏幕,是節目組發來的消息,安慰他們的同時,發佈暫停通知,等季霖之養好傷繼續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