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餘驍迴應，她捻起落在胸口的長髮，一圈一圈纏在指尖上，極盡纏綿之姿，“要是傳出去，就不怕武林人士笑話麼？”
十一一聽這話，好不容易止住的怒氣，又醞釀成一湖。
他向前一步剛要說話，被餘驍瞥了一眼，以示警告，隨即低頭，嘴脣緊抿。
重然盯着餘驍，指尖凝聚起僅存的內力，但凡他有個風吹草動，自己便先下手爲強。
只是沒想到，他竟然低頭嘔出一口血。
“主子！”
“他怎麼回事？”
十一都快急瘋了，“他聽聞你失蹤，急火攻心，叫蠱蟲趁虛而入，提前發作。”
重然見他面色不似作假，扔下手的戟，就朝他快步走來。
餘驍捂着的脣角下，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掌間還有殘餘的內力波動。
“奇怪，不僅有蠱毒，怎麼還有內傷？”重然驚叫道。
內傷一般都是和別人對戰造成的暗傷，可是他最近根本就沒和別人打架啊！
也沒來得及喝自己的藥。
那這麼重的內傷從何而來？！
少年的手腕比起重然的不知大了多少，她素淨的手染着塵埃，灰白一片，搭在白皙的腕間，餘驍眉眼皆是安靜，沒有露出半分嫌棄。
重然不知道，內傷是因爲他剛纔用內力，主動震碎全身一半筋脈，如今如同半個廢人一般。
筋脈震碎的疼痛，和蠱蟲吞噬的痛苦，矯揉在一起，逐漸分不清到底哪種更疼。
他愣是一聲不吭，只是脣色泛白，眼神無光。
重然實在是佩服這種人，簡直不像是人。
他拍拍十一的肩，語氣沉重，“把他揹回去。”
十一摸不着頭腦，明明主子只是蠱毒併發，何曾有過暗傷，難道是蠱毒併發症？
他沒有過多糾結，正欲轉身背起餘驍，卻被他往外一推，那力道讓他懷疑主子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
餘驍推十一，已經是用盡全身力氣。
疼痛讓他半邊身子麻木，逐漸波及全身，隨即支撐不住，順着重然倒了下來，壓了她一身，幸虧她恢復了武功底子，纔沒有讓自己摔落在地出糗。
“你也不嫌我身上髒。”
重然被抱了個滿懷，沒好氣地拍他的後背，對方無半分迴應，她才驚覺不對。
撩起垂落在身側的手腕，一把脈大驚失色，“全身筋脈皆斷？！！”
事態緊急，顧不得十一。
重然用僅存的內力裹在腳尖，幾個輕點落在盟主府的主院。
花鈴在院裏餵魚，感慨着臨近盛夏，荷花嬌豔，未曾想一道內力落入院中，眸間寒了半截，“誰？！”
“染染姑娘？你怎麼會武功？主子怎麼了？”
“你按照我說的去抓點藥。”
重然把他扶入房內，皺着眉報了幾味藥，花鈴點頭離去。
“髒死了。”重然看着一室清輝，才認識到自己的狀況，比起餘驍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苦澀地笑了笑，又替他把了脈，確認情況沒有惡化，才放心回去簡單包紮一番。
換了件乾淨衣服，回來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等待花鈴歸來。
花鈴去而復返，不過半炷香工夫。
花鈴眉間褶皺沒舒坦過，憂心地問道：“主子他到底怎麼了？”
“全身筋脈寸斷，至於爲什麼，還是等他醒來你自己問吧。”
重然說完，拎着三摞藥包去了廚房，認命的翻出早上的藥爐。
“本小姐爲你忙前忙後，一天替你煮兩次藥，醒來要是不把將玉草給我，殺了得了。”
重然嘴上如此抱怨，手上卻乾淨利落，倒藥入水，點火上爐，一氣呵成。
她想了想，從房間取出化霧草，加進藥爐中，“好唄，這下真的啥也沒有。”
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把自己暴露了，她重然何時做過如此喫力不討好的活計。
等她端着藥回來，餘驍已經醒了，花鈴不知去了何處。
他鳳眸清凌凌地看着她，倒叫重然有些不自在，把碗丟在他牀旁的小矮桌上，“看什麼看，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問我？”
餘驍不說話，蔥白的能看到青藍色血管的手，緩緩端起藥碗。
重然神色奇怪地阻止他，“你不怕這是毒藥？不怕我害你？”
“你還害不了我。”
重然真是不知道他這張嘴到底是怎麼生的，這時候還這麼毒，翻了個白眼，“我倒是巴不得親手送你上黃泉路，好報那一劍之仇。”
她還記得剛來時，男主送的那一劍，愣是花費了她一百個積分。
餘驍垂眸看着碗底黑不溜秋的藥液，能看到自己蒼白的臉，面無表情地飲下。
“你不會早就猜到，所以才一點都不驚訝？”
“差不多。”
重然“啊”了一聲，好奇地坐在牀側，反正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不可能傷得到自己。
“你怎麼知道？明明我連你暗示的聖靈宮暗號都佯裝不知，甚至還給了你，沒道理啊！”
餘驍放下藥碗，“猜的。”
雖然種種證據表明不是，但直覺告訴他是，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若是讓重然知曉，必定要說他自大。
重然覺得沒勁，自己的僞裝居然早被發現，那豈不是像個跳樑小醜，不滿地嘀嘀咕咕，“早知道應該下點毒……”
還把霧化草給他吃了……可惡！
餘驍：“……下毒也沒用，我對毒免疫。”
她沒控制住自己驚訝的表情，來回打量他的臉色，又托起手腕診脈，出乎意料，破碎的筋脈居然好得七七八八。
這絕對不是霧化草的功效，而除去霧化草，其餘都是些穩定內傷的安穩藥，沒有這麼好的修復能力。
重然驚叫道：“你是怪物嗎？！”
餘驍卻輕聲笑了笑，“從某種方面來說，算是吧。”
對毒免疫？絕好的修復能力……
“你是毒人？”而且還是培育成功的毒人……
他輕描淡寫地點點頭，算是應下。
重然猛地站起，倒退三步。
自古醫毒不分家，很多濟世救民的大夫，兼具對毒的掌控，而毒人之所以存在，武林傳言，毒人具有超強的修復能力。
如果能成功培育出來，用得好便是一大殺器，因爲其血液也擁有劇毒，一旦血液接觸，觸之比死。
可因爲這種方法太過喪心病狂，需要從小服用百毒，產生毒抗性，從而改變自己的體質，根本沒人能熬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