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就說，重然不會是那種人，她絕對不會放棄人類。”
楊梵梵狠狠抹去眼角的淚，摸出口袋裏的淺粉色的藥劑。
玻璃在陽光下泛起光澤，連帶着液體都晶瑩剔亮，好像夜空裏莫多繁星。
她滿眼期待，獻寶似的舉到他面前，剛拭去的眼淚又翻涌成海，一滴一滴滴落在荒蕪的土地上。
可是她知道，這片土地如今如何荒蕪，未來就會開出如何絢麗繁美的花，這都是重然的功勞。
楊梵麟不明白，“這是什麼？”
“這是喪屍解藥，她真的做到了！我們……人類！有救了！”楊梵梵激得地晃着他的胳膊。
“真的？”
他迅速壓下那抹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接過妹妹遞上來的藥劑，眼裏同樣氤氳着一層霧氣。
沒有人會忘記末日裏的每一天，因爲每一刻，他們都踩在刀尖上行走，如履薄冰。
無時無刻不期盼着這是一場夢，醒來仍是那個繁華多彩的世界。
直到現在，終於有人將這個夢碰到他們面前，輕柔地掰開他們的手掌心，安慰着這個噩夢即將結束。
他都做了什麼？！
他把那個給予世界關懷與溫暖的人，關在狹小的監獄裏。
他有資格生氣，有什麼資格覺得重然背叛了他？明明從頭到尾不相信的人，是他啊！
重然她一直在爲救治這個病入膏肓的世界忙碌奔波，哪怕遭遇背叛，也從來沒有放棄過。
楊梵麟如今纔看清楚。
謝予是喪屍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之前不是在重然的輔助下，和基地融洽嗎？
他參與任務，投入基地基礎建設，外出解決喪屍，他做到了很多其他異能者都做不到的事。
就因爲他是喪屍，他們就把他所有的好都剝奪了，自私的人是他們自己。
楊梵麟站起身，目送着白鶴消失，隨之而去的是如潮水般涌動離去的喪屍，還有那個人。
他環顧着整個基地，如果……他沒有那麼衝動，沒有將謝予逼得那麼深……沒有將重然關起來……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腹中異能空空，劇烈的情緒波動，導致他腦仁脹痛。
他輕輕推開楊梵梵的手，捂住頭，悔不當初。
楊梵梵知道他在想什麼，臉上的激動也黯淡下來。
如果她是謝予……如果是她一心一意爲別人，卻反受其累，大抵恨不得同歸於盡。
“哥哥……”
“基地長！太好了！”
“什麼事？”楊梵麟苦笑不得，看着捏在手心的救命藥，無限苦澀，這算哪門子好。
來報備的人還以爲他是因爲傷亡慘烈，才目露苦色，笑着解釋道：“基地長別擔心，根據我們後勤的清點和初步估計，整個東南基地，無一人陣亡！大家都只是受了點輕傷而已，完全無大礙。”
楊梵麟瞳孔猛地放大，“無一人陣亡？！”
“是真的！”
楊梵麟與楊梵梵對視一眼，皆是震撼與苦澀，萬般愧疚籠絡心頭。
原來，謝予還是手下留情了。
“她不會有事，倒是東方基地……”
楊梵梵突然想到那三個人，在人羣裏找尋了一圈也沒看見。
東方基地爲什麼如此信任顧清？顧清又爲什麼要針對重然？
如果顧清真的完全掌控了東方基地……如今趕上這檔子事，東南基地怕是喫不到什麼好。
楊梵麟無意介入人類間的內戰，他打算試試重然留下來的藥劑，趁着機會，能多救一個人是一個人。
也許救下的人裏，就有人是基地裏某人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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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然見喪屍都被阿七吸引，謝予又冷眼相看，沒有阻止和出手的跡象，暗想他假裝人類，跟在自己身邊的記憶尚存，且可能影響巨大。
於是便指揮着阿七吸引大軍的仇恨，往西邊的林子裏引去。
果然，喪屍大軍跟着阿七的軌跡，所過之處塵土飛揚，謝予也緊隨其後。
不多時，那些喪屍都散了，進樹林的進樹林，留在路上的留在路上，好似一瞬間失去了指揮，落成一般散沙。
只有謝予還跟在重然身後。
重然喫定謝予對她不會痛下殺手，望着眼前深林，桃花眼閃過一絲狡黠。
她低頭拍拍阿七的翅膀，“阿七，我們快點。”
阿七長鳴一聲，一躍而起，飛到了樹冠之外，寬大的翅膀一揮動，便是數十米的距離。
謝予在她的視野裏成了一個漆黑小點，以極快的速度在原野上掠過，俯瞰像奔跑的豹子，速度絲毫不慢於阿七，甚至遊刃有餘。
“阿七，拿出你最快的速度，我們把他引開。”
只要把謝予引導開，散落的喪屍根本不足以畏懼，東南基地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阿七沒有那些腦筋，聽她這麼說，便也撒了歡的飛。
鳥在天空中再如何自由，終究也要回到陸地上休息。
重然察覺到它的極限，回身望着距離，又低頭看着手錶上的紅點，已經離基地足夠遠，謝予與她也有一段距離。
她摸摸阿七細長的脖頸，翅膀上的一根羽毛拂在她臉上，向遠處飄去。
“辛苦咱們阿七了，我們落地休息會兒。”
阿七高興地仰頭，穩穩地落在地上，抖了兩三下翅膀，撲棱間下起了細小的羽毛雨。
它許久沒有這麼暢快了，發出短小急促的鳴啼。
重然被它逗得露出深深笑意，潔白貝齒抵在脣邊，眼底的血絲也消散了幾分。
曠野寧寂，清風徐徐，重然摸了摸阿七的腦門，以作嘉獎。
她打算等謝予追上來再當面解釋。
總是提着的那股氣卸下，疲憊如同海嘯，卷着她的上眼皮，貼緊下眼皮。
重然的身體雖然疲憊，精神仍然處於亢奮狀態。
她微微闔上眼，清潤的風輕揉她的鼻尖，若有若無的焚香鑽進鼻腔。
焚香？
曠野之外哪裏來的焚香？
太陽穴突地一疼，一瞬間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攫取住，以不容辯駁地力度，緩緩擠壓，她難受的幾乎吐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