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然突然擡起頭,幽深的瞳孔盡數染成血色,目光如炬。
惹得顧清發出肆意大笑,收回一隻手掌,輕輕拍她的臉頰,“哎呀,瞧我這記性,忘記告訴你了,我在你不在的時候,可是培養了一個小寶貝呢。”
她的視線轉向西南方向,手指捏着重然的下頜,轉向同樣的方向。
“我的小寶貝性情兇悍,對同類一點也不友好,這會兒估計在和你的謝予決鬥呢,想看看嗎?如果你能看到的話。”
重然簡直不可置信,胸腔裏翻滾的怒火,燒灼上喉管,翻了兩三圈,才一字一頓吐出血腥味濃重的字句,“你培養了一個喪屍皇?!”
“顧清,你們這種人,到底爲什麼會存在?”
顧清驚訝地看着她,“我們這種人?我們哪種人?我們爲自己爭取命運和力量,不對嗎?”
“什麼所謂的爭取,不就是強盜般的掠奪!”
她似乎笑了,“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會真以爲你是個救世英雄吧?”
顧清的心情好了很多,連帶着吸取她能量的方式也溫柔許多,像是一道春風突然拂過體面,酥麻地倦意席捲而來。
她捏着重然的臉頰,反覆翻看,似乎要看出一絲後悔,“重然,其實我覺得你還挺可憐。”
“讓我猜猜,和你合作的那個東西,許了你什麼代價。”
“一個心願?”
“成神?”
“你可別相信它,它的神都已經死了。”
眼看着重然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充血的雙眸越發沉靜。
顧清對這種迴光返照的平靜,熟練地不行。
“我實在是想不到,他們還能以什麼手段來誘惑你,畢竟他們什麼都沒有,給你的許諾也不過都是空頭支票。”
“臨死之前,你後悔嗎?”
後悔?
三個世界的經歷濃縮成一整段,走馬觀花般放映在她腦海中。
她所經歷的愛與期盼,那些愉悅和不得不離開的痛苦,都是真的。
她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唯一要說的,大概是遺憾吧。
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在她忙碌工作時,爲她打點好後續的小麻煩,將平平無奇的食材,烹飪成珍饈美味,那是多愜意的時光啊!
她的瞳孔在暈散,眼前逐漸模糊,卻仍然捕捉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阿七眼看着自己的主人受到禁錮,豆豆眼冷峻無比,尖利的喙開開合合,也不等體力完全恢復,撲棱着翅膀朝她飛過去。
它的內力輕易被擋去,被顧清捲住細長的腳杆,甩向遠處。
白色身軀擦着地,劃出一道灰黑色痕跡,滿地的羽毛亂飛。
阿七顫顫巍巍地抖動,繼而站起身,它的腦門被地上的石頭磕傷,血如同涓涓細流,擦過眼周的灰色羽毛,落進風裏。
龐大的身軀再次衝向顧清,它像是戰場上最勇猛的戰士,無論敵方有多強,只知道奮力衝上去。
阿七非常聰明,它知道這個人很強,對它沒有殺心,可以說是不屑殺它。
它完全可以靠着這點時間大難逃飛,但它決不當逃兵,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重然之後,爲保護自己的主人而死。
它一次又一次的衝鋒陷陣……失敗……繼續衝……被甩飛……再衝……
滿地的羽毛亂飛,它的翅膀尖,光禿禿的一根毛也不剩,翅膀根的毛也稀疏的可憐,甚至都無法保持平衡。
阿七如此臭美的一隻鶴,此時的樣子與它珍視的自己相去甚遠,如此醜陋,卻驕傲地仰起頭,覺得這是無上的榮光。
它渾身的傷痕都是勳章,是它給自己的勳章。
“怎麼這麼倔強,跟你主人一樣。”
顧清不耐煩地再一次揮開它,這次她用了全力,白鶴翻滾出去十數米遠,一隻腳杆斷了,可憐兮兮地往外折。
可它竟然撐着光禿禿的翅膀站了起來,繼續衝向她!
“不聽話的畜生,既然你們主僕情深,那就一起赴死吧。”
顧清也生氣了,一手捏着阿七細長的脖頸,一手捏着重然的脈搏,快活地大笑,體內充盈的力量讓她更爲得意。
沒想到這區區一個名不經傳的小螻蟻,竟然有這氣運,真是讓她大大飽餐了一頓。
白鶴髮出痛苦的嚎叫,翅膀死命撲騰,妄想做最後的反抗。
被顧清狠狠一捏,便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