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教廷那邊她也的確需要親信,以防不備。
重然交給他一封火漆信封。
“我要說的話都在信上,這截藤蔓枝給你,關鍵時刻,也許能護你平安。”
洛克雙手接過,年輕的臉上還有些躊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堅定下自己的決心,“聖女大人放心。”
這麼多年,他好像終於找到了一件屬於自己的事,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洛克雖是正統騎士,但沒經過什麼大事,臉上的心思顯而易見。
感受到微弱的信仰之力,重然的脣角勾上一抹笑容,隨即轉向侍女莉莉絲。
“莉莉絲一臉遺憾,想必也是這麼想的吧,不用擔心,我們會安全回來。”
莉莉絲巴不得重然死在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但她不希望格雷斯死,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不決。
但想到昨晚她興奮地一晚上沒睡着,發誓要在今晚晚宴光芒四射,好讓格雷斯注意到她。
沒想到竟然只是場空歡喜,臉色頓時難看,嫉恨壓過憤懣,又因爲強行忍着,露出不倫不類的表情,像是一張生生烙上去的面具。
“聖女殿下,格雷斯殿下,一路平安。”
格雷斯橫眉冷對,正想怒斥兩句,被重然捏住手掌,面色霎時緩和,對她微微挑眉。
捕捉到這幅場景的侍女莉莉色,臉漲成醬紫色。
重然大概知道她對自己的惡意來自何方,茶色瞳孔難得隱晦着一片陰雲。
莉莉絲這樣自私的人,就算想要追逐的目標不在,也一定不會放過晚宴展示自己的機會。
但她註定要失望了……
重然溫柔笑着,將藤蔓的種子握在手裏,背身灑向空氣中。
種子順着風流動的氣息,精準躲入莉莉絲的鼻子中,順着喉管流淌,鑽進血液裏,無聲無息纏繞住整個心臟。
莉莉絲只覺得鼻子癢得難受,沒忍住連打三個噴嚏。
涕淚縱橫,實在是滑稽。
她身邊的騎士們暗地裏憋笑,洛克一點面子也沒給,笑出了聲,“這可一點都不淑女。”
他這話一說,身邊的騎士剎那間繃不住了,氣音從鼻腔裏溢出。
莉莉絲羞憤欲死,偷偷瞥了格雷斯一眼,見對方的目光完全沒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放在重然身上,又慶幸又嫉妒,恨恨地咬緊牙。
去死吧,都去死吧!
她就不相信重然能力能強過聯盟的佼佼者,那些人可沒一個能走得出西邊的烏雲之下。
可一旦她真的能回來,教廷那些不同意她當聖女的老頑固,也一定會同意。
不……沒有這種可能。
莉莉絲掐緊手心,卻怎麼也壓制不住自己的不安,心口處像是有什麼禁錮着,狠狠壓抑着躍動的心臟,讓她喘不過氣。
她哪裏知道那是重然的藤蔓,只要她產生邪念,藤蔓就會絞緊一毫,直到將心勒死。
當然她要是沒什麼惡念,藤蔓根本影響不到她。
倘若不是事出有因,單純只是因爲重然看不慣侍女,格雷斯也完全不會阻止。
他反握住重然的手,“我們該走了。”
在她震驚地目光裏,牽着她,和兩匹雪白的馬消失在阿爾利亞城中。
“你給了他什麼?”
“一封信而已,給大主教的。”
格雷斯眉間微動,“你騙了他?”
重然攤開手道:“我可沒有,那封信的確很重要。”
既然要離開阿爾利亞前往西邊,少不了路過森林。
森林的生靈對重然意外的友好。
“嘖嘖嘖。”系統看着帶路的小鹿,發出意味深長的感嘆,“你看我給你的金手指多重要,它們多喜歡藤蔓的氣息。”
重然不置可否,獅子頭更加臭屁,又誇了兩句,把自己給吹上了天。
“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讓我誇你嘛。”重然撥開細長雜草,敷衍道:“獅子頭真棒,可以了吧?”
它“切”了一聲,委委屈屈,“不帶這麼敷衍的。”
“差不多得了,你又不是小孩子。”
藤蔓顯然在這樣的環境中更爲活躍,圍了重然一圈,抽開擋路的綠枝和荊棘,在她走過的路上,甚至開出藍紫色的小花。
她抽出藤蔓仔細看去。
獅子頭哼哼唧唧,“這可不是藤蔓的花。”
果然那花不是和藤蔓相連,是原本地上的野草,被藤蔓的生機催化出的野花。
重然覺得有些可惜,忽而想到什麼,問它,“你是不是知道它開的花是什麼樣子?”
獅子頭懟她道:“但凡眼神好點,都不會覺得那是藤蔓開出的花。”
“你這是在說我眼神不好?”
“顯而易見。”
一人一統在互懟下,很快來到森林的邊界地帶。
從高處墜落的小溪,像是一條銀白色綢緞,阻擋了兩個森林,重然能察覺到不一樣的氣息。
小鹿突然停下步子,低着頭,前蹄微屈,行了一禮後,飛入重然身後的灌木叢裏。
“這小鹿還挺可愛。”重然扯着格雷斯的袖子嘟噥道。
“鹿皮順滑,經常做成裝飾,你要是喜歡,王宮有的是。”
重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嫌棄地甩開他的袖子,“誰會喜歡那種沒有生氣的東西。”
“我們快走吧,這片森林大得很,再不快點,我們就只能夜宿森林。”
寒風擦着樹縫發出細碎聲響,像極了某種東西的微弱叫聲。
重然拭去胳膊上的殘風,“我總覺得前面的路有點詭異。”
藤蔓認同她似的圈上她的胳膊,巋然不動,遠遠看去如同身着綠色臂釧的女神。
格雷斯擡頭看着寂靜無聲的森林,默不作聲。
生機麼……
參天大樹遮擋了原本就晦暗的光芒,破碎麻密,讓鳳眸失去光,深邃成幽藍色。
於他而言,除了她,整個世界都是灰色,沒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