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然作爲新生神明，顯然還不能適應這種強度，她一入黑洞，身體彷彿灌注了數十斤水銀，沉重地連胸腔裏婉轉的情緒都在墜落。
她張開脣瓣，聲帶發不出任何聲音，腦子也嗡嗡地疼。
所幸斂眼疾手快，將她攬入懷裏，一隻手環住腰際，另一隻手輕輕攏着頭部，虛虛掩蓋住耳廓。
溫潤的氣息將那些暴戾盡數遮擋住。
“空間法則沒有世界法則的智慧，它會進行無差別攻擊。”當然這也要看運氣，顯然重然的運氣不太好。
斂沒說後半句話。
回顧這幾個世界的經歷，她的運氣好像一直都不算太好。
斂低頭看到她溫潤的半張臉，白皙得甚至透出乳白色光暈，心想他要是明說，重然應該會對這方面有所不滿。
“天眼”的目的地非常明確，它捨棄肉身之後，神力更爲純粹，連斂追的都有些喫力。
身體異動舒緩，重然從他懷裏探出一雙眼，看着怪異的通道，黑又不是純粹的黑，彷彿是容納了完全世界的縮影，巴掌大點的地方甚至能透出零星生活碎片。
還沒等她仔細看，“嗖”地一下就過去了。
重然往前望去，只見到一條託着流星尾巴的光團，速度極快，緩慢地拉開他們之間的差距。
“它要去你的世界？”重然道。
斂聽聞眼神變得深邃，他屬於西幻世界的面部特徵在漸漸淡去，恢復了黑髮黑眸的特徵，容色雖有輕微改變，亦又原來輪廓的味道。
“除了那地方，它無路可去。”
重然點點頭，安心地埋進他的懷裏，熟悉又安心的氣息包裹住重然，不過停留了片刻。
眼角餘光白光大勝，她忍不住錯開，更深地埋進斂懷裏。
直到眼睛習慣刺目光線，重然忍不住向外望去，錯愕地張開脣。
“這就是你之前生活的地方？”
古怪的金屬大件憑空豎在白磚上，呈橢圓體，光這建築就要數百米高，與地面接觸的只有一小塊距離，僅僅是連接內部通道唯一的門。
這白磚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竟然能承受住這樣的重量。
重然不禁感慨道：“真是奇怪。”
斂看了眼四周，與記憶中的完全不同。
天際流淌下來匯聚而成的池面被填滿，數以萬計的碎片鋪平在地面上，以不規則的形態鑲嵌在地表裏。
這些碎片都像是蒙了一層磨砂霧面，其中內容模糊不辨。
“原來不是這樣。”
重然脫開他的懷抱，聽他這麼一說，心裏也明白，一定是“天眼”這個小偷，搶了東西后按照自己的喜好修改過。
重然的輪廓在白光裏透出金色，臉上淺顯易懂的輕蔑神情不加掩飾。
斂覺得她這幅樣子實在是可愛，忍不住牽起她的手，“走吧”
“你的力量恢復了多少？”重然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通過指尖查探他體內的神力。
反叫斂捏緊掌心，十指相扣，在指肚上溫潤摩挲，“殺它足夠。”
“這個古怪的建築看起來無法擊破，門也沒開，我們要怎麼進去？”
“直接進去。”
“破門而入？”
斂對她微微挑眉，得到確切說法的重然露出微笑，“正合我意。”
她憋得很辛苦，不大鬧一場還真對不起她這幾個世界的經歷。
獅子頭也興奮地嘰裏呱啦亂叫，被她毫不留情關入小黑屋，“少給我嘚瑟，之後再找你算賬。”
另一邊。
“天眼”沒想到重組之後的斂會這麼強，甚至比他隕落之前更爲強悍。
萬萬想不到三分之一的神力，竟然在他手下撐不過一分鐘，這還不算上重然施加的壓力，這叫“天眼”惱怒不已。
不過幸好，他還有一個殺手鐗。
只要把握住這個殺招，這兩人聯手就算再強，也無濟於事。
他進入純白之境後，即刻打開懸浮體大門，見兩人還沒追上來，往大門處下了好幾道禁令，阻止他們同行，隨後直衝主室而去。
懸浮體中忙碌的人，只察覺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震懾他們的力量，熟悉地無法產生任何反抗。
雖然看不見光團，但也知道他回來了。
“神主回來了！”
“開啓最高指令。”
指揮室憑藉着高超的精神力，率先感受到那股氣息，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之一，他們察覺到力量體的不穩定，知道他會先前往主室，因而直接打開指令。
只不過這最後一道指令——存放他大腦和身軀的地方，需要他自己解鎖。
指揮室的人在開啓最後一道指令後，沉默地起身，低着頭向着懸浮體最中央的地方，滿臉肅色和虔誠。
“天眼”長驅直入，光團鑽入一具裹着灰黑色長袍，端坐在巨型椅子上的軀體中。
那張椅子誇張到令人害怕，有數十米高，足以和整個主室的高度平齊。
它正對着門的方向，它們之間唯一的阻礙，便是一個長方形懸浮在空的透明格子，呈現金屬框架的質地，卻透明地能看到其中的東西。
那是整個內部的一整張完整地圖。
曾經獅子頭無法勘探到的最後一層，不過也算他運氣好，竟然從主控室拿到了一部分地圖之一，才得以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