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跪在地的人徹底癱軟,兩隻眼睛向上翻,露出全白的眼眶,面色痛苦,偏又喊不出一聲求饒。
重然嫌惡地站起來,後退數十步。
極端痛苦之下,“天眼”爲求自保,憑空亂抓,竟是撲騰兩下後,抓住了斂的胳膊。
面容俊秀的青年連頭都沒低,眼神向下的一瞬間,胳膊碎裂成粉塵。
重然哪裏想得到,原本以爲是一場惡戰,居然以如此戲劇化的過程收場,“天眼”的結局也算罪有應得。
兩個世界的跳躍,她也有些累了。
瞥了一眼盡頭的寶座,重然臉上露出譏諷和不屑,她素手一擡,用藤蔓結成一張座椅,扯着親暱伸過來的枝幹,緩緩坐下,悠哉悠哉地看斂處理“天眼”。
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順便將那些反抗的雜碎清理了一下。
等到將種子催生,解決門外的人後。
“天眼”的神魂也算告罄,被捏了個稀碎,變成一團粉末。
斂就這樣用光明之力攏着粉末展在她身前。
“?”
“神明之力可以吞噬。”
重然面容扭曲,不可置信般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指,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讓我吞噬掉?”
她嫌惡的撇撇嘴,這東西不會讓她吞下去吧,那得多噁心。
獅子頭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宿主你想什麼,只要吸收就行了,多好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你不中用啊!”
“早說啊!”
重然興沖沖地用藤蔓捲起“骨灰”,能量介質被它揉捏成一個光團,藤蔓尖尖往上一紮,小球就迅速乾癟,最後消失。
“怎麼樣?”斂也沒試過這種方法,另一隻手搭在她腕間,時刻關注她體內變化,見沒有出什麼意外,眼底的深色才稍微褪去些。
重然巴咂嘴,“味道好像還不錯,橘子味的,神的神魂也有味道?”
“……”這話斂答不上來。
重然也沒希望他能答上來,活動身體,好似真的充盈了些,掀翻整個純白之境都不在話下。
她站起身,揉捏着脊骨,“我不太喜歡這個建築,你不介意我破壞掉吧?”
斂自然不會介意。
藤蔓破土而生,將整棟建築搗毀。
其實神力完全能破除掉,但重然非要這麼做,好似在出氣一般。
等她發泄完,突然想起撂在上個世界的爛攤子,“我們直接離開了,不知道那個世界後來怎麼樣了。”
“去看看?”
“可以嗎?”
斂脣角勾得肆意,“當然。”
倆人穿梭過空間通道,降落在西邊城鎮的空地上。
“‘天眼’的神力倒也算大補之物,這次竟然沒有那麼暈眩。”
獅子頭拍拍胸脯,“那當然,主人可是爲你做了處理,不然單憑你的能力,吞不下他的神力。”
“說起來,現在任務也完成了,你什麼時候能出來?”
系統不好意思地扒扒腦殼,“這得你才能把我推出來,不過我想你現在應該還沒……”
重然一點沒猶豫,嘗試着伸手一推,識海里頓時出現一個一模一樣的她,伸手將系統推出自己的身體。
獅子頭還沒來得及說出剩下兩個字,就變成了一個光禿禿的光團。
它越想越委屈,“我這樣要怎麼辦啊!”
到底是跟了自己好幾個世界的“親兒子”,重然霎時心疼了,摸了摸小光團,拽着斂的袖口,尋求解決方案。
也幸虧他們降落在荒郊野嶺,這要是讓人見到了,指不定會多麼驚悚。
斂沒想到這一層,沒做任何準備,對此束手無策。
這下好了,出是出來了,進也進不去了。
獅子頭病懨懨地躺在重然的肩上,整個光團都黯淡了。
重然安慰它,“最起碼你這不是重獲了自由身嘛!”
系統還在嘟嘟噥噥,光團伸出一隻手,不滿地拽着她的頭髮。
一來二去,重然也嫌煩,“有完沒完,我還沒跟你們計較這個世界的事情呢,是不是想現在掰扯清楚?”
她這話一出,系統大氣不敢喘一口。
好傢伙,又進入了裝死模式,重然翻了一個白眼。
“對不起。”斂扣住她的手,動作倒是誠心誠意。
當日的確是情況緊急時間有限,他光是佈置好這個世界,就耗盡僅剩的神力,根本沒來得及和重然多說一句。
但斂深知任何理由都不能作爲藉口。
重然見他神色,也知道當時多半是什麼情況,並沒有計較太多,哼唧兩聲算是過去了。
當初的荒地生出叢林和繁花,行走其間重然不免有些驚訝感慨,“時間流速相差多少?”
斂回道:“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五年。”
“這麼快?我們離開了不過五分鐘吧?!”難怪當初一片荒涼,如今已是鬱鬱蔥蔥。
重然又好奇以前的事情,“你怎麼會挑選中我?”
身邊的人突然停下腳步,她擡頭去看他眸色,才發現竟然波光嶙峋,深藏動容之色,心裏不由得一動。
隨即聽到斂說:“其實我們很早以前就見過。”
“很早以前?”
“還在你那個世界的時候。”
成神之後,那些模糊的歲月片段,忽而變得清晰。
她很容易從那些揉皺成團的時間裏,找到自己最初的那個世界的記憶。
“我不記得我見過你。”
斂盯着她的神色,一字一頓道:“那時候我在純白之境很無聊,想着去小世界裏看看,恰巧到了你的世界,天生體弱,待了不到十六年死了。”
他好像要看透重然最真切的反應和實感。
“!!”原來竟然是他?!
重然驚訝地嘴脣翕張,久久沒反應過來。
原來一直都是他在幫助自己……
眼角攀上的紅意,以及掩藏在羽睫下的雀躍興奮,她自己都沒察覺,卻被斂收入眼底。
青年微微鬆了口氣,面上不顯,沒等他下一步動作,重然兀自抓緊他的手掌,十指相錯交織在一起。
她沒說什麼,腳步發快,穿梭過叢林。
陽光斑駁,襯得她整個輪廓都在發光,耳邊柔紅的要命。
斂的脣角差點沒勾到耳根。
原來是害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