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聽到蒲諾先生這句話的一瞬間駱十九心中感到無比驚喜。
但下一秒看到身前的青，又好像有一盆冷水一樣澆在她和青的頭上。
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炸得有點恍惚的駱十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萬千思緒如流水一般在剎那間掠過二人心頭。
“我陪你回去看看吧。”汪青不知所措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好。”
他們相伴着走向那座不夜城，一路無言。
是啊！又能說什麼呢？
進了萬八千，一堆毛團子像之前那樣興高采烈地圍了上來。駱十九勉強笑了兩下就跟在它們後面沉默着往前走。
“你們來啦。”背對着門口的蒲諾先生似乎在調試什麼裝置。
“您剛纔告訴我……”駱十九的眼珠無意識中往身邊青的位置稍稍轉了一下，“交匯點找到了。”
“是的。”其實如果掌櫃的沒有受傷，這件事根本就不用這麼長時間，“之前萬八千不是合併了嗎？多虧如此，可以使用放在大庫房中的裝置來尋找交匯點，構築連接世界的通道了。”
“好了，這就是穿界門。”他完成最後一點工作收回手說，“駱十九，你可以回家了。”
一道星雲一樣的旋渦出現在他們前方的地面。
“我應該怎樣感謝你們呢？”駱十九看着那團紫粉交加的光芒問道。
“不用，報酬我們已經收了。這通道剛生成不太穩定，青你在這兒看着。駱十九，我陪你去收拾東西，有些東西你不能帶走。”
駱十九不敢看身旁的人，沉默地跟在蒲諾先生的身後。
兩人走後，青望着身前的穿界門，十九終於找到它了，他不是應該替她感到高興嗎？他不是應該……
該死，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錯過什麼了。
如果，再晚一點，晚一點，讓他把那句話說出口……
但那又能怎樣呢？爲了回家十九有多努力他都看在眼裏，他不可能要求十九放棄她的一切。
東西都在蒲諾先生的指導下收拾好了，衣服也換回了最初來時的那套。
駱十九抱起癱在牀上的石頭，但是它的爪子還勾着牀上的被子。
“真是的，回家了，你怎麼還不想走了？”駱十九沒辦法又彎腰去解勾住的絲線。
她說着說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聲音低落地問道：“蒲諾先生，我回去後可以再回來嗎？”
靠在牆邊的蒲諾聽了這話直起身子打量了兩下駱十九。
“就把這一切當成一場夢吧。”他語重心長地告訴她，“夢總是會醒的。”
沉默過後駱十九終於開口，“是我唐突了。”她抱着貓轉過身來，“蒲諾先生，請代我向掌櫃的道謝。”
“我會的。”
穿界門前，汪青看着挨個毛團子摸過去告別的駱十九。
他走過去握住石頭的一隻小爪子晃了晃故作高興地說：“石頭，回去可得少喫點東西了。”他打起精神來轉向駱十九說：“恭喜你，終於可以回家了。”
“青，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真的很快樂。”就算這一切都是夢，你也是夢中的真實，她在心中默默地補充道。
“我也是。”青說，“再見。”
駱十九的目光從青身上細細漫過，好似要把他的樣子一點點刻在心中。
“再見。”
看着駱十九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青覺得天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傾倒而下，他卻動彈不得一下子就被捲入其中。
眼前這熟悉的景色……這是她的臥室。
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躺在她的牀上，見她憑空出現對她打了個招呼就慢慢消失在空中了。
這就是蒲諾先生說的過來冒充她的店員嗎？
叩叩。敲門聲響起。“我進來啦。”
房門輕輕開啓，駱十九的母親端着盤子走了進來。
看到站在地上的女兒，女人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過來摸女兒的額頭。嘴裏還嘟囔着：
“你這孩子，生病了怎麼不好好躺着？讓我看看還燒不燒了。”
手下的溫度很正常，女人不放心又摸了一次。
“真的不燒了。”駱十九的母親秦歸難掩喜悅轉身去拿端進來的粥，“你先坐，我剛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喫的皮蛋瘦肉粥。”
說話的功夫間石頭就靈巧地從開着的房門竄出去了，想必是去找何奶奶了。
“誒？石頭什麼時候進來的？”端着粥進來的女人看到貓很是驚訝。
“媽媽，發生什麼了？”看着忙前忙後的母親駱十九開口問道。
秦歸聽了好似感覺到什麼一樣轉過身來端詳着自己的女兒，片刻後她說：“你這孩子是燒糊塗了吧。”
她用勺子翻攪着手中的粥，“前天晚上你去買豆漿，回來的途中遇到了大暴雨被澆得透溼，回來就發了高燒，一直感冒到現在。”
秦歸走過來摟着自己的女兒在牀邊並排坐下，把手中已經不燙的粥遞給駱十九。
“這東西有鹹淡，多少喫點啊。”她又拿起被子把駱十九圍得嚴嚴實實的，“你感冒纔好，別涼着了。”
手中暖暖的，耳邊是許久未見的母親的叮嚀聲。
駱十九的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砸在碗裏。
“怎麼了？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看到女兒哭了，秦歸一下子就懵了。
“沒事。沒事！我就是高興。”
看到女兒的樣子，秦歸也沒有再問只是默默摟住了駱十九的肩膀。
就算再怎麼安慰自己，駱十九都只是把那些不安和恐懼強壓在心底罷了。
平時她還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停地做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最親近的母親一關心她，她就像找到了依靠一樣，所有的委屈都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
駱十九一時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淚也不斷往外涌，但這樣會讓媽媽擔心的。
她低下頭拿起勺子往嘴裏塞粥，想借此把自己不爭氣的樣子稍稍隱藏起來。
秦歸看女兒這個樣子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沉默着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
一碗粥見底，駱十九的情緒也發泄得差不多了，秦歸端着碗筷出去並且帶上了門。
駱十九裹着被子躺在牀上，剛纔在母親身邊發泄完她已經平復下來了。
現在就她一個人，她忍不住又開始想這些天遇到的事情，萬八千、藏骨鄉、掌櫃的、蒲諾先生、毛團子還有……青。
她又想起了遇到青的時候、青領着她在城中閒逛的時光、兩個人一起蒐集夢殼時的點點滴滴、和青一起在天空中飛翔的樣子，還有那個山間平臺上青沒能說完的話。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涌上心頭，駱十九握緊了手中的鈴鐺，那是蒲諾先生讓她拿回來的東西。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來了，可爲什麼……
她裹緊身上的被子，蜷縮起身體，忍不住嘆息：人類真是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