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憤怒？是悲傷？她也說不好，總感覺都有，但是都不強烈。同事們經常說她人淡如菊，沒想到遇到這樣的場面，自己也能波瀾不驚。
又或許是她早該料想到這一幕。從他們還沒開始，她便吐了出來；或是擁有彼此時，只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亦或是每次他表達出自我訴求時，她都表現出了反感，並以各種方式拒絕他。
他們似乎從未成爲過戀人，就結了婚變成了家人。結婚前她問他能接受她的缺陷嗎？他說，在他看來，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他願意包容她的一切。那時的她很感動，她覺得自己遇到了真正愛她的人，她嫁給了那個男人，便是嫁給了愛情。而現在呢？他顯然失言了。
她認爲愛情，應該是純潔無暇的，但現實中，它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美好。
做不到就不該做出那樣的承諾。她接受不了背叛自己的男人，但她並不想現在就當面揭穿他。
失望過後的她，理性勝過了感性。她拿出手機，確定打開了靜音，然後照了幾張照片。雖然照片很暗，但是後期調亮後能看到男人和女人的臉，女人的睡顏確實很好看，有點姿色，如果他們醒了，楚景熙覺得自己會先打男人。
她從包裏掏出了自己常用的口紅，放在了客廳的桌上，那是男人今年送她的生日禮物。她不想再看到它，同時這也是自己留給男人的忠告，只不過神經大條的他不一定會注意。
女人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離開了溫暖的家，獨自面對這寒冷的夜晚，冷風瑟瑟，吹在身上，涼在心裏。她渾渾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酒店門口。
還好她不是太迷糊，還帶着身份證，開了間房，準備上樓的時候，只覺得不遠處的人有點眼熟。那人慌慌張張地翻着書包，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女士，我們這邊沒有身份證是不能辦理入住的。”
“好吧……謝謝。”
真是巧合，怎麼總是能在不恰當的時候見到她？
“齊悅卿。”楚景熙把她叫住了。
齊悅卿顧不上尷尬，更多的是驚喜，天涯何處不相逢，這是今天第二次見到楚老師了。
“怎麼回事，不是讓你早點回家嗎？”楚景熙板着臉問道。
齊悅卿愣在了原地，這是還是那個溫柔如水的楚老師嗎？
“對不起……老師，我跟家長說我住同學家了。”
“那現在呢，你打算住在哪？你就算帶了身份證，未滿十八也不讓開房吧。”
面對楚景熙的質問，齊悅卿委屈地低下了頭，“對不起……”
她真的知道錯了，她再也不亂出去玩了，楚老師是生氣了嗎？完蛋了，給她留下這麼糟糕的印象。
看着小女孩要哭了的樣子，她怎麼忍心拿她撒氣呢？況且也不是真生氣，只是不自覺地替這個膽肥的小丫頭片子擔心，半夜一個人喝了那麼多酒，她那些朋友也不知道靠不靠譜，路上別遇到了什麼壞人，還好現在的她安全地站在她面前，否則楚景熙會後悔一輩子。
她們同是有家也不能回的兩個人。
楚景熙假裝咳嗽了兩聲，說：“跟我上去，湊活住一晚。”
“啊……可以嗎？”齊悅卿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齊悅卿唯唯諾諾地跟在她身後。
今晚還是比較幸運的，半夜五星酒店還能有空房，本來都打算露宿街頭了。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齊悅卿摸了摸齊悅卿的腦門，溫度正常。
“嗯……喝酒喝的。”
“未成年人要少喝酒，影響智商，傷身。”楚景熙嚴肅地看着她，開啓了說教模式，“而且愛臉紅的人好像消化酒精能力很弱，所以更應該少喝了。”
“哦……老師，說的對……下次不喝了，但是我真沒喝多。我的酒量、酒品都是可以的。”
平常“沉默寡言”的齊悅卿，今天在楚景熙面前說了很多話，儘管她“沒喝多”，但她走道時晃晃悠悠的……
“哎，你呀。”楚景熙上前攙扶着齊悅卿的胳膊，齊悅卿還一邊在嘴裏嘟囔着“沒喝多”、“我可以的”。
進了房間，楚景熙簡單地洗漱了下後，就叫齊悅卿去洗漱了，看人進去了，她纔好意思脫下衣服，把它們整整齊齊地疊在牀頭邊，換上了浴袍，鑽進了被窩裏。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只覺得很累，明明已經很乏了，卻又睡不着。
過了一會，只見小姑娘關上了燈，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呆站在牀邊。
“脫衣服睡覺呀。”
“哦……哦。”
齊悅卿不好意思地背對過去，欲脫不脫地呆站在那裏。
“怎麼了？來睡覺呀。”
楚景熙思考了下，轉換了思考角度，可能在學生看來，和老師共度是一件很尷尬、很爲難的事吧。
“我……我沒有睡衣。”
“嗯，反正也不冷，你就這麼睡吧。”
不知道爲什麼，本來也應該覺得尷尬的楚老師，反倒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竟然還說了句玩笑話。
“哦……好的。”
齊悅卿扭扭捏捏地脫了一件。
在路上楚景熙的心情還不大好，現在反倒被齊悅卿逗樂了，看着齊悅卿就要把自己扒了個乾淨，楚景熙背過身子，說：“其實櫃子裏有浴袍，你去穿上吧，湊活一晚。”
“哦……哦。”
齊悅卿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又躡手躡腳地走了回來。
楚景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容易害羞，又傻又憨的小姑娘，而且還挺討人喜歡的。她喜歡看她臉紅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模樣，於是就戲弄了她一番。
當了這麼多年老師，還是第一次戲弄學生，實在是不應該啊。
然而毫不知情的齊悅卿正在顫抖着，由於過於興奮或者說是緊張，畢竟旁邊是她仰慕的老師，溫熱的氣息環繞在她的周圍，讓她無法冷靜下來。
“冷嗎？”楚景熙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把被子往齊悅卿那邊移了移，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地躺在了一起。
“不冷。甚至……還有點熱。”
“嗯，快睡吧。”
“晚安，楚老師……”
“嗯。”楚景熙閉上了眼睛，“晚安。”
“老師”這個稱呼使她們之間隔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閉上眼睛，今晚的那些畫面像走馬燈一樣閃過眼前。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進入了夢鄉，夜長夢多，寒氣襲人，身旁有個小暖爐，她靠近了些，溫暖而心安。
齊悅卿這一晚睡得可不怎麼踏實，撲面而來的是楚老師的氣息，那人離她很近，她不敢動，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