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女孩的高中生活,沒有隔壁班的男同學,沒有打籃球的帥學長,沒有甜甜蜜蜜的愛情和撕心裂肺的分手情節,有的只有寫不完的作業,背不完的教科書,算不完的數學題……

    “期中考試成績下來了嗎?”

    “還沒……”

    “嗯,出來的時候告我一聲。”

    車內,是死一般的寂靜。齊母透過前視鏡,看着一言不發的女兒,微微地嘆了口氣,雖然她們有着最近的血緣關係,但作爲母親,她從未看透過她。

    一棟隱形的牆讓母女二人“天各一方”。和其他子女不同,齊悅卿從不哭鬧,也從不撒嬌,她不跟家人分享任何事情,總是禮貌而疏遠。

    “家裏花這麼多錢培養你,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呀,爭取考上你哥的大學。”

    又是一片沉寂……

    “嗯……”伴隨着聲帶低頻率的震動,齊悅卿聽見自己是這樣迴應的。

    瞭解齊悅卿的人都知道她有着超出同齡人的心智,這也跟她成長環境有關。從小到大,與她接觸最多的人不是父母、兄長,而是老師。鋼琴、舞蹈、文化課……她樣樣都學。她的童年沒有芭比娃娃,沒有與她交往的小夥伴,有的只有上不完的課。

    到家了,齊悅卿像以往一樣,洗完漱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打開手機,她看着那個置頂的聊天對話框,點了進去,翻看着以前的聊天記錄,不禁傻笑出了聲。她思考了半天,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後硬是憋了一句,“楚老師,你睡了嗎?”

    發出去後,她又有些後悔,剛想要撤回時,突然門被打開了,只見齊母一臉不悅地盯着她看,齊悅卿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她這個樣子,倒是很像揹着父母偷偷談戀愛了。

    “早點睡吧,明天還上學呢。還有,你們老師說不讓學生用手機,你把手機給我吧。”

    “可是我得用手機定鬧鐘啊。”楚景熙爲數不多地頂嘴道,顯得更加可疑。

    “以後讓阿姨叫你。”齊母的語氣不容置疑,她走了過去,收走了手機。

    齊悅卿只覺得心裏空下了一塊,以後再也沒有娛樂的東西可以填補空洞的內心了,不知道楚老師給沒給她回消息,要是回了,可怎麼辦?她那麼善良一定會原諒她吧,明天解釋清楚就好了。

    關上燈,齊悅卿還無法忘懷這件事,她想了很多。

    在富裕家庭出生的她,永遠也比不上哥哥,她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廢物”罷了。大家只知道她學習不如哥哥,卻看不見她在藝術上的天賦。長期的否定讓她不再相信自己,升學壓力也剝奪了她曾經的依靠,她拋棄了音樂,選擇了令她最爲厭惡的學習,只因爲她一向逆來順受慣了,不願違背父母的意願。

    曾經的選擇,於她而言,是那麼的痛苦,後悔嗎?她無數次地問自己。

    如果不後悔,她又怎麼會每晚感傷不已,以淚洗面,她不恨別人,只恨自己,恨自己軟弱無能,恨自己只能遵循他人的安排,她恨自己是個只會花家裏錢的“垃圾”,沒有任何價值的“廢物”,強大的自省能力讓她無時無刻都承受着自責的折磨。

    不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她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她不會遇到她,不會遇到那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她的生活裏還剩一絲期待。

    以課代表名義的接近……每一次對話前,她都提前在心裏演繹了無數遍,但每當看到她那張溫柔地笑臉時,一切爲了讓自己顯得遊刃有餘的準備,都被臉紅心跳擊潰了,她只是一個17歲的小女生,一個會害羞的小女生。

    在她最煩悶無助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關注她,鼓勵她。她成熟知性、魅力四射,像一束光,照亮了那個暗淡無光的世界。

    恰巧的時間裏,恰巧相遇的兩個人,是相交在一起卻只能相背而行的兩條線段,是生命中的過客。

    無眠的夜晚,只有無聲的哭泣。

    “在想什麼?”趙小雨看着雙眼空洞無神的齊悅卿,“又再發呆,你最近……還好吧?”

    齊悅卿勉強地擠出來個微笑,“昨晚沒睡好,沒事。”

    齊悅卿調整了下心態,明明約好的和人家一起喫飯,卻老是不在狀態,精神恍惚。

    剛下課,學生們都急着喫中午飯,成羣結伴地跑着過去,從兩人身邊“飛過”。而她們肩並肩地邊走邊聊天,悠然而愜意,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能不能搶到好喫的。

    “你看,你最近都不‘跑飯’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真的沒事,你就別操心了。”

    靠近窗邊,陽光灑了進來,打在了齊悅卿白皙的臉上,兩道深深的黑眼圈格外顯眼,她衝趙小雨笑了一下,趙小雨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中世紀,見到了傳說中的吸血鬼。

    “你天天幾點睡呀?”

    “十二點睡,六點起。”

    “你以爲你是時間管理大師啊,黑眼圈這麼重,你也是時候該養生了。”

    “可是我睡不着啊。”

    “怎麼還失眠呢?”

    學生基本都走出教學樓了,樓裏只有稀稀拉拉地幾個人。

    “我想上個廁所,去去就回。”

    “我也去去就回。”

    趙小雨用胳膊肘碰了碰齊悅卿,“原來你想幹這個啊,怪不得不着急喫飯,有這好事可不能不叫我啊。”

    外人聽只是兩個人上廁所而已,不過對她們來說,後面加上“去去就回”,可就不僅僅是上廁所了。

    只見,兩人進了一個廁所。

    齊悅卿從衣服兜裏掏出一包煙,遞給了趙小雨一支。

    “紅酒爆珠。”齊悅卿在她耳邊悄悄說道。

    “我都跟你說別管我了!”

    對面突然傳來了這麼一句,還帶着點哭腔。齊悅卿和趙小雨都被嚇了一跳,齊悅卿手中的煙還沒點火,就掉到了坑裏。

    “誰啊?”齊悅卿做了個口型問道。

    趙小雨像撥浪鼓一樣搖頭。

    兩人不敢出聲,豎起耳朵聽着。

    “你已經不是我爸了。你都跟我媽離婚了,憑什麼管我?你別想着讓我叫那個女的媽,我也永遠不會承認那個妹妹!”

    齊悅卿掏出打火機,往下一按,火光竄出了出來,微微搖曳着,給趙小雨的點上煙,也給自己的點上了。

    火星一點點蔓延開來,兩根細長的手指夾着細煙,時不時地彈幾下灰,煙霧繚繞,迷離了雙眼,她猛吸一口,吸進了少女的叛逆,吐出了心酸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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