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貝錦儀從安徽回來，拜見滅絕時，竟然能見到她一臉慈愛把周芷若介紹給我們，瞬間驚得我背上汗毛都炸開了，她還不如不笑呢，突然這麼一招，嚇死我了。
“芷若見過兩位師姐，丁師姐好，貝師姐好。”周芷若不過將將九歲的樣子，已經能做到態度恭敬，行事謹慎，又加上她容貌秀美，言語溫柔，還是挺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
“師妹好。”我笑笑遞給她一串紅珊瑚手串。“帶着玩吧。”
“多謝師姐。”周芷若一笑，眉毛彎彎，酒窩甜甜。
“你們師姐妹就要這樣和睦相處纔好。”滅絕揮手讓周芷若下去，才又問起可有紀曉芙的消息。
我搖頭，貝錦儀低低道了一句不曾發現。
“那倒是奇了，不過是讓她把孩子帶上山她就能消失不見……你們兩個可有用心尋找？”滅絕眯了眯眼睛。
能怎麼辦，我和貝錦儀兩個情真意切（虛情假意）地求滅絕原諒。
“罷了，以後在外多留意吧。”滅絕心知丁敏君定是偷懶耍滑，而貝錦儀想必於心不忍，沒一個靠的住。不若讓靜慧，靜虛也幫忙留意算了。
從我回峨眉就開始葛優癱了，窩在我的小院裏養神。我跟靜玄說我要閉關修煉一陣，所以連學堂的工作都辭了。等上個十天半月，見沒人關注我了，我又藉口遇到瓶頸需尋找機緣跟靜玄告了假重新下了山。
阿方這兩年身體越發虛弱了，到底她成婚後勞累過度，身體嚴重透支，便是後來在賢山寺清修也沒緩過來。
我也贈與她過強身健體的丸藥，可她從沒捨得喫，都偷偷攢下來留着等我們去看她時又混在湯水裏餵給了阿桃。
我瞧着她時日不多的樣子，就打發阿桃好好陪陪她。只阿方不願意，一臉嚴肅認真地問我：“娘子當真要去做道士麼？”
“峨眉上下皆是清修之人，尤其是我的師父滅絕師太。她常說兒女情長必定英雄氣短，故而並不喜歡門下弟子涉足情愛。我如今雖有些本事但還不成氣候，並不能順利離了峨眉，畢竟我於峨眉也有用呢。”我向她解釋。
“我也不是非要逼着娘子如何，畢竟娘子如今的處境和尋常女子不同。只是，娘子，人生苦短，娘子還是要爲自己好好思量的，畢竟江湖兇險。”阿方一口氣說完開始劇烈咳嗽。
“我曉得你的意思，阿方。只是而今世道亂，想必你即使遁入空門也該知道如今是個流民四起，混戰不斷的時代。囹圄於一屋之內也並不一定能保的平安。而我有宗門，有武藝，倒比安守於室更安全。”我給她順了氣，餘下時間要留給她們母女。
“阿桃，我的乖囡。娘最不放心的人是娘子，而最對不起的是你，娘在菩薩面前日夜祈願也不過是希望你們能平安順遂。不管將來如何，你都要好好守着娘子過日子，你一定要答應我。”阿方拽着女兒的手，力竭聲嘶地交待。
“我應，阿孃，您放心。”阿桃流着淚，堅定承諾。
“好，好……”阿方說完，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阿方是在睡夢中安然離世的，並沒什麼痛苦。其實以她快五十的年齡在古代婦人中已然是高壽了。
阿桃雖然悲傷，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她這麼多年跟着我走南闖北也算見慣生死了。她披麻戴孝，我也陪着守靈。待阿方入土爲安又做過了七期的法事我們才離開。
“你這話說的甚是奇怪，你既跟着我，我自會給你養老送終。至於以後祭奠嘛，我也不知將來如何，暫時承諾不了太多。”我對她如是說。
“娘子？娘子啊。”方莉笑了，這丁姑娘於自己本就有救命之恩，這麼多年跟着她說是報恩，其實也不過是陪着她四處遊歷，甚至還被治好陳年舊疾。說不感動是假的，可到底還是有些隔膜，如今再看，分明是可以相依爲命的，從此才真正親近。
阿桃回去一趟老家，回來跟我說：“我阿奶在我娘離開後不久就過世了。一大家子喫喝拉撒都是她一個操持的，從前那是都指着我娘呢，大哥大姐是從未做過活的；地裏的活也得做，不然一大家子就得餓死，她是活活累死的。我那個爹除了喝酒就是賭博，賭的輸了房子，賠了地，還把我大姐賣給人做小老婆。我那個大哥也不是個東西，喫喝嫖賭比我爹還混，可偏偏他們倆還能縮個脖依然活着。萬幸，我和娘早早離了那污糟之地，不然……”
阿桃停了停又說：“娘總說嫁人了纔能有好日子過，可她嫁人了從沒一天安生過。娘子，咱們就非得嫁人麼？”
我樂了：“好日子是人用心經營的，和嫁不嫁人沒關係。怎麼，你看上了哪家郎君？我可也以遣人去說和的。”
“我看上了我自己。我覺得我可比那些個郎君靠譜多了。”阿桃鼓着腮幫子。
“沒錯！凡事自有定數，順其自然吧。咱們如今不嫁人，日子也不差的。”我哈哈大笑。
七月流火，熱辣辣的日頭底下，我忙着剪花椒枝，鼻間滿是辛香醇厚。阿桃在樹下鋪了油布，幫忙撿落下來的樹枝，方莉在一邊一顆顆摘果子。
“方媽媽，拿剪子剪。這兩三棵樹日頭曬得足，枝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果實。”我把分叉剪完就下來了，晴空烈日的，我覺得悶。
“不礙事的，這麼金貴的香料，浪費了可惜。娘子，樹頂上還有呢。”方莉匆匆擡頭又低下，手上不停，連小板凳都不顧的坐。
“頂上的留給鳥喫吧。”我拍拍手，幫阿桃裹油布，好把這一大堆枝椏兜走。
“它們不怕辣麼？”阿桃好奇。
“鳥兒有喙無齒，嘗不出來味道的。”我看着尖刺粗硬，準備棄一部分當肥料。
“啊呀，放着吧，我一會兒就摘完了，你們這麼一抖，漏出來好多。”方莉急忙擺手。
“帶回去再摘吧，這裏又沒個廕庇，中暑就不划算了。”我都後悔怎麼心血來潮帶她們來打花椒了。
“我在這樹蔭下並不覺得熱，娘子且回去吧。我曉得你們不耐煩做這種瑣事，放着我來吧。娘子還要去曬醬呢。”方莉笑着擺擺手。
“那你悠着點，一會兒我讓阿桃送綠豆湯來。”我收起砍刀，準備走了。
“不用折騰了，有那功夫我都摘完了。”方莉也是嘆氣，小娘子東西不少，所以浪費的也多。就比如那果園裏的桃子，大半都給鳥吃了，剩下的好多都掉到地上爛掉了，娘子呢，想起來纔去摘一個，回來還要分着喫。還有那些個甜瓜，香瓜，統共才吃了一兩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