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正經單位對耍流氓鹹豬手還是相當鄙視的,這人在單位的前途算完了。
哼,該!
年輕女孩單獨出門是很容易被人欺負,小到公交車讓位,大到被人當街拖走“這是我老婆看什麼看”,要到你衣服上帶着嬰兒食品的糊糊、孩子吐奶的污漬、一臉疲憊,人們就自動認爲你失去了女性“魅力”,安全係數大增——但也不是絕對沒有。
總之,想要增加安全係數,至少要兩個人結伴,尤其晚歸的話。
還好,她不喜歡晚上出去。
現在也沒什麼好玩的。上海現在最時髦的大衆社交娛樂是舞廳,到舞廳跳舞老時髦了,電影院是約會聖地,舞廳是泡帥哥泡靚女的聖地,程秀梅一直攛掇她上舞廳玩兒,她總不答應。
她會跳交誼舞,還會跳探戈呢,可是一直也沒什麼機會實踐,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刷完題後,想起來好幾天沒給謝仲欽打電話了,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吧。
謝仲欽不在家,一箇中年婦女問:“儂叫什麼名字?阿拉好跟伊港。”
“謝謝阿姨,我姓張,張文雅。我明天早上再給他打電話。”
不在家,那就是出去玩了。小年輕嘛,晚上出去玩很正常。
第二天早上,又給他打了電話。
仍然是剛響便接了,“文雅。”
“謝仲欽,你昨晚去哪裏玩了?”
他帶笑的聲音,“去跳舞了,你會跳舞嗎?週末我請你。”
“會一點點。跳舞好玩嗎?”
“還行,看你跟誰跳。”
“你昨晚跟誰跳舞了?”
“不知道,人多着呢,我又不會沒事問她們叫什麼名字。但要是你跟我一起去的話,我就只跟你跳舞。”
她心裏樂得很,“好。週末嗎?”
“週六晚上。我帶你去一個頂好的俱樂部跳舞,你穿漂亮一點,就上次那條裙子。”
“我裙子很多,你說哪一條?”
“就那條帶亮片的,在胸口。”
是條連衣短裙,釘了許多亮片,確實很漂亮,應該也很適合舞廳。
他倆見面的次數不多,到現在認識兩個月,也就見了十幾次,他是想天天晚上見她的,就是她沒空,很少答應。
交往也只限說說時事八卦,拉拉小手,別的一概沒有。
大概是因爲在外國學校教課,學了一點外國友人的浪漫,每次都送她花,現在知道送黃玫瑰了,還問她生日是哪一天,說要送她生日禮物。
哪有這麼笨的人呢?
張文雅覺得好好笑。
許二鳳接下來也沒整什麼幺蛾子。
倒是張曉峯,那天摔門而走,居然好幾天沒回家,氣得許二鳳臉色鐵青。
程秀梅有點不好意思,問她知不知道張曉峯在外面有什麼“相好”的。
“是許阿姨讓你問的嗎?”
“唉,我也不瞞你,她倒沒問,但我心裏覺着這不是個事,所以想問問你。他們大人的事情,我們實在弄不懂。我姨吧,一面好像是爲那兩萬塊的事情,一面好像是知道你爸爸在外面……嘿嘿,這事我都不好意思說啦。反正她天天板着臉,文琦又不懂事,老問爸爸去哪兒了,我姨又把文琦揍了一頓。”
張文雅直咋舌,“她打孩子幹啥?我爸又不在家,打給誰看?難道還是打給我看的?”
“文琦也是太皮了,那天主要是他從樓上扔了半塊磚下去,差點砸到人,我姨給氣得,說了他一通,文琦這皮孩子就說要找爸爸,我姨氣不打一處來,就手揍了他一頓。”
懂了,這孩子完全是自己找打,一點不同情。
“好吧,那我給我爸打個電話,看看他去哪裏了。”
掛了電話,張文雅找出張曉峯給的名片,按照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
是他一個什麼辦公室的電話,大概是掛在別人辦公室的。張曉峯不在,要中午回來。
等到中午12點,張文雅又打過去,這會張曉峯在了。
“小雅嗎?”
“是我,爸爸。你這幾天好嗎?”
“還行。你怎麼樣?我走了以後,許二鳳有沒有爲難你?”
“倒是沒有,不過秀梅說她又打了一頓文琦。弟弟還小呢,怎麼老打他?小孩子不經打,別給弟弟打壞了。”張文雅“關切”的說。
張曉峯心裏怪不是滋味的,“她那是打給我看的,就看我是不是心疼孩子。”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文琦一出生我就抱在懷裏,他當然是我的兒子。哎,她老問那筆錢,我不會說的,我疼我姑娘,關她屁事?老孃們別的不會,整天疑神疑鬼,老覺得我外面有女人,煩死了!”
“你這幾天不回家,秀梅說許阿姨一口咬定你住到相好的家裏去了。”
“她就瞎想!我這幾天住你那屋裏呢,過幾天小山就開始給你裝修了,等他開工了我就回去。許二鳳這幾年越來越不像話,我得治治她,叫她知道什麼是一家之主!”
“你可別跟她打架啊,打架不好,文琦還在家裏呢,別嚇壞我弟弟。”
“小雅啊,你跟你媽不一樣,你心善。唉,將來啊,你能照顧照顧你弟弟,我就放心了。”
“爸,你還年輕力壯,說什麼呀!我不愛聽。”
“噯不說不說。你怎麼樣?工作還好嗎?我對不起你,唉!我姑娘怎麼就給人當保姆了呢?唉!伺候人的工作不好做呀!”
“爸,現在這種工作都不叫‘保姆’了。”
“啊?那叫什麼?”
“叫‘家政管理大師’!”
張曉峯樂了,“還什麼大師呢!行吧,你別受氣就行,你僱主要是給你氣受,你就到爸爸這裏來,知道嗎?咱不伺候了!”
“知道啦,爸爸。”
今天的任務圓滿完成!
張文雅很得意的掛了電話。
這叫“說小話的藝術”,聽上去她一心爲了弟弟着想,又裝作隨口一說,文琦不像他們兄妹,至於張曉峯心裏要怎麼想,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張曉峯這個“一家之主”一心要“治治”許二鳳,他倆早已經不是鐵板一塊。夫妻相處日久,每天小摩擦積累起來,總有爆發的一天。她只不過是讓這個過程加快一點罷了,做了微小的一點工作,不值一提。
張曉峯和許二鳳的事情她決定不再插手。
程秀梅給她打電話未必不是許二鳳的意思,只是程秀梅不好直接說。張曉峯矢口否認有“相好的”也不能信,當爸爸的一般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跟女兒承認這種事情,但這跟她沒有關係,她也並不關心。
總之,張曉峯不能不回家,回家了才能大打出手嘛,許二鳳一個人難道要跟空氣對打?她按照許二鳳的意思“勸”父親回家,就已經是大“孝女”了。
到了週六,喫過晚餐,張文雅特地先洗了個澡,換上那條亮片短裙,出門了。
謝仲欽不知道上哪兒弄了一輛摩托車,很是瀟灑的到約好的公交車站來接她。她站在路邊,眼看着一個騎摩托的瀟灑青年刷的一下停在她面前。
“上車。”隨意來了一個郭富城式的甩頭,還挺有明星範兒的。
“我穿的可是短裙!”她瞪他一眼。
他得意的一笑,“沒事,你坐在後面,誰也看不到。”
“看得到。”
“看到哪兒啊?快上來。哎呀,行吧,給你穿我的皮夾克。”
這年頭皮夾克也是超時髦的青年單品,一件真皮夾克要賣到一千元呢!
“這是你的皮夾克嗎?我可不想穿別人的皮夾克。”
“當然是我的!怎麼?我一個月一千元的工資,買不起一件皮夾克嗎?”謝仲欽大爲不滿,“你太小看我了!”
好傢伙!在這個工人階級普遍只有一、二百元工資的上海,能拿一個月一千元的工資,可以算是高薪了。
九月的上海還是很熱,晚上涼爽,騎摩托吹風,所以要穿皮夾克壓風,脫了皮夾克,裏面只穿了一件長袖的藍色襯衫。
張文雅裙子外面也是穿了一件收腰西裝短上衣,穿上皮夾克,下襬都到大腿了。
她小心的跨上後座。
謝仲欽反手抓住她的手,“吶,抱住我,不然小心我一加油門,你就摔地下了。”
“哎呀!你很壞呀!”
“我哪裏壞了?快抱緊。”
張文雅兩隻手臂小心的抱住他的腰。
謝仲欽笑個不停,“你這是撓癢癢呢?往前一點,這樣,兩隻手。”
手臂抱着他的腰,不可避免的幾乎貼着他後背了。
可惡!
她當然明白爲什麼他要騎摩托來,堅決不慣着。
“不要,我就抓着你襯衣好了。”
“會抓壞的。”
“你騎車吧,廢話這麼多。”
謝仲欽揉揉鼻子,“好啦,走啦走啦。”
一踩油門,摩托車引擎轟鳴,風馳電掣的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