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雅對即將到來的衝擊一無所知。
肯尼思走後,她也起牀了。
心情很好,哼着歌做了早午餐二合一,喫過飯便下樓轉了轉,發現因爲聖誕節很多小商店都關了門,倒是書報亭還開着門。
剛站到書報亭前面便倒吸一口涼氣:美國印刷廠也在聖誕節前夜加班嗎?爲什麼突然鋪天蓋地好幾份報紙都刊登出她和小肯尼思的照片?聖誕假期原本也不會有報紙在今天出刊。
她趕緊抽了這幾份報紙,扔下一張20美元的紙幣,掉頭回公寓。
走到公寓門口,幾名狗仔隊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對着她狂按快門,閃光燈直閃。
她慌得趕緊豎起報紙擋住臉,進了公寓大堂。
上了樓進了公寓,移動電話鈴聲一直在響。
“honey,你去哪兒了?”小肯尼思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急。
“下樓了。”
“抱歉,我剛看到報紙。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的。”
張文雅驚魂未定,“好可怕!有人的相機鏡頭差點砸到我的臉!”
“別出門,暫時別出門,我一旦能走開就立即過去。”
她翻看報紙,“我以爲聖誕節不會有報紙發售。”
“不是絕對的。”
至少也得是總統遇刺這種國際大事纔有臨時出刊的待遇吧?還是說美國王子的戀情居然也能值得在聖誕節搞個大新聞?
她有點心煩,“要怎麼辦啊?不能說因爲上了報紙我就不能出門了。”
“只是暫時的。”
“我以爲你家會有人專門處理這種問題。”
“是有,但可能他們不覺得這事是什麼大事。”
確實不算什麼大事,美國王子但凡跟哪個女性約會幾次,很快就會見報,他應該習慣了纔是。但她不是。
“對我來說是大事,我不希望成爲別人聊天的談資。”
“我知道。抱歉,”他溫柔的說:“你沒帶移動電話,我找不到你,非常擔心。你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你會害怕嗎?”
“不是害怕,就是有點煩。”她嘆氣。
“你不出門,他們也不能對你怎麼樣。”
她沒說話:報紙上的照片其實很少狗仔隊偷拍照,有一大半都是他們在馬撒葡萄園島拍的照片。所以是在感恩節度假的時候就“泄密”了?洗印店的職員多洗一套他們也不會知道。
懊惱。
她也想過他倆一直約會下去的話,被曝光也是遲早的事情,沒有不透風的牆嘛,但她沒想過會這麼快!
她也擔心美國人什麼反應,就像肯特先生說的,如果美國王子跟一個白人女孩約會,壓根不算什麼事,但如果是其他膚色就會是大事!而且蘇聯已經解體,柏林牆也已經倒下,目前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就是中國,美國王子怎麼可以愛上一個中國女孩呢?
她心煩意亂。
肯尼思竭力安慰她,但最終還是要掛了電話。
唉!
她仔細看着報紙上的文章。
八卦緋聞也沒啥新意,內容也沒啥勁爆的,畢竟男未婚女未嫁,約會談戀愛很正常,這一部分再怎麼也翻不出來花。美國王子麼也沒啥新鮮的可以說,全美人民都早已知道了。
能做的文章只有她了:一個剛到美國的普通中國女孩怎麼認識的小肯尼思?
她是否是個“心機女”?
她是否是個“掘金女”?
或者二合一?
接近我們的王子是否別有用心?
更聳人聽聞的,連“spy”這個詞都用上了。
好傢伙!
張文雅驚呆了。
真想知道中國大使館會有什麼想法。
八卦記者盡職盡責,查到了她哪一天到的美國,先在紐約又去華盛頓特區,就連在國會大廈做實習生都扒出來了。
問題又來了:一個普通的中國女孩,沒有上過大學,也沒有入讀美國高中,怎麼進的國會大廈當實習生?
幾份報紙都在此打住,看來是要搞成連續劇了。
張文雅自認無事不可被人知,但被人扒出來並且見報,跟自己搞營銷做宣傳,大不一樣。
想想,是因爲“不可控”,她不喜歡“不可控”。
她不知道這幾份報紙的發售範圍,是隻在紐約發售,還是會同步全國發售?一般來說就算是八卦小報也會是全國發售,那麼,肯特先生看到這些報紙了嗎?
她馬上給肯特先生打了電話。
肯特先生還沒出門,沒看到今天的報紙。他說這事不算什麼大事,要她先跟肯尼思先生商量。沒有人來採訪過他,但不知道國會大廈那邊是什麼情況,他會問問埃莉諾。他也覺得事無不可對人說,但八卦小報通常沒有什麼節操,他們會胡說八道、斷章取義,不然怎麼能吸引眼球提高銷售額呢?
也就只能這樣了。
肯尼思又打電話過來,說暫時還走不開。他問了家裏的公關,要他們去阻止後續報道,公關的意思是說,這種事頂多只會有三天熱度,這是他們的私事,跟別人無關;雖然因爲她是中國人會有點麻煩,但問題不大,他們會馬上寫稿,宣傳她已經被哈佛大學錄取,以此來“對衝”。
美國人也很愛“草根逆襲”故事,更有“名校崇拜”,張文雅能被哈佛大學錄取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跟肯尼思家族無關。
其實按照公關的意思,當不知道就好了,媒體的精力是有限的,美國每天都有新聞,再來個新聞就能蓋過這事。
所以他們準備再等一天,到明天再看看。
也有道理。你要當真阻止後續報道,反而會刺激小報緊追不放,覺得“此事並不單純”。
但張文雅想的太簡單了。
有人敲門,“張文雅小姐,請開門。”
是誰?
她疑惑的走到門邊,“誰?”
“聯邦快遞。”
貓眼裏看出去確實是穿着聯邦快遞制服的年輕男子。
“是什麼?”
“特快專遞,需要你簽字。”年輕男子舉起手裏的特快專遞袋。
她打開門,但立即涌入了至少五個男人。
“美國移民局,現在我們懷疑你是非法入境,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張文雅嚇傻了,直到被手銬拷上,她才反應過來:“我有工作簽證和護照!我是通過正式途徑進入美國境內的!”
移民局探員並沒有理會她,將她帶下樓。
“這兒是小約翰·肯尼思的公寓,我是他的女朋友,我不相信他會容忍你們這麼對我!我要給中國大使館打電話!就算我是謀殺嫌疑人我也應該有打電話的權利!”她氣得臉通紅,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移民局探員繼續無視她,出了公寓大門後,立即將她塞進一輛麪包車裏。
蹲點的兩名狗仔隊興奮的拍到了照片。
公寓大堂的門衛一臉驚詫的跟了出來,“這是怎麼回事?張小姐是肯尼思先生的女朋友!”移民局的車揚長而去,門衛立即回去給小肯尼思先生打電話。
張文雅昏頭昏腦的。
她什麼都沒有帶上,移民局將她跟一些亞洲偷渡客關在一起,各國語言都有,也有人說中文。看押室裏沒有椅子,都是席地而坐。男男女女,全都神情驚惶,一臉無助,張文雅也不例外。
她一腦袋緊張慌亂,拼命想着到底要怎麼辦。
小約翰·肯尼思的名號已經報出來了,但好像不怎麼管用,沒人理她。
中國大使館的名號就更不管用了,在九十年代初,中國無論在國際影響力、經濟影響力上都遠遠不如世界霸主美利堅,本國的豪門肯尼思家族的名號都無人理會,怎麼會理會她一箇中國人?
怎麼辦?
她感到了深深的無力:現在,沒人能保護她;她也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接着想,是誰有這個能量?
這事不簡單,首先移民局爲什麼會注意到她?根據她對美國移民局的瞭解,他們一般是接到非法移民的線報纔會去攔截抓捕,她一個正常拿簽證入境的外國人,根本不會在他們的“雷達”上。
而且,是誰居然連肯尼思家族的面子都不給的?肯尼思家族大不如往昔,但還是有一位現任參議員,誰會得罪參議員?參議院最大的權力其實不是立法權,而是財政撥款權,參議院裏有各種各樣的委員會,每一個政府部門的年度財政撥款都需要拿去參議院審批,得罪了參議員就可能意味着財政撥款要出問題,哪個部門的部長都不會允許發生這種事。
移民局爲什麼冒着如此大的危險對付她一個無名之輩?
還是說,目標是小約翰·肯尼思?
可他也只是個平民,除了肯尼思這個姓之外算不上什麼“大人物”,現在連助理檢察官都不是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
張文雅決定自救。她脫下皮鞋,用鞋底敲着房門。
“來人啊!我要見你們的主管!你們不能把我關在這裏!我要打電話!我有權利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