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所可以稱爲“見證歷史”的住宅裏的感覺有點奇怪,擱中國怎麼不得建成一個“某某故居”一樣的“名勝”，但在歷史短得可憐的美利堅,這兒也就是一所房子罷了。
窗外,夜色深沉。
抱着她站在窗邊,也許他的父母當年也曾這樣抱着，眺望窗外的海景。
只是現在是深夜，不免缺了那麼點意思。
張文雅覺得這人有點奇怪。
“你小時候在這兒過過聖誕節嗎？”
“有時候。”
“你也曾盼望聖誕禮物嗎？”
他輕笑，“當然,孩子最喜歡禮物。”
“你送了我什麼禮物？”
“等你拆到的時候就知道了。”
客廳裏有一棵樅樹,他帶着孩子們裝飾了半天呢。
禮物都包裝起來,放在聖誕樹下，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很多呢。孩子們可着急了，一心盼望快一點到聖誕夜。
她小時候盼望過什麼禮物嗎？好像沒有。春節前季青青會給他們兄妹做一身過年的新衣新鞋，這是母親的面子工程,一年到頭再怎麼節省也不會省這一筆。
她也只有這麼一點期盼了。
似乎，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靠別人“給予”乃至“施捨”總歸是靠不住的,但從前……她沒有那個資本去奮鬥，只能困於“家庭”。而那個婚後的“家庭”也沒能給她什麼更好一點的體驗,好處可能只是在於，沒有愛也就沒有什麼過高的期待。她平平無奇一個家庭主婦,懂得再多也沒有什麼用。
現在,美好的生活正在她腳下開始,困難是翻着花樣的來，但也沒在怕的啦！比起平平無奇，她更願意轟轟烈烈。
唉！她嫌棄的想着，肯尼思家的崽壓根不懂，普通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好向往的，再說了，他有上億資產，怎麼會是普通人？他一出生就站在別人的終點了，還想怎麼樣啊！
肯尼思家的崽正膩膩歪歪的親吻她的脖頸、耳垂，弄得她癢酥酥的。
“想什麼呢？”
“想……呃，我們過中國新年，可以到唐人街或是法拉盛體驗一下中國新年的氣氛。”
“那很好。我們也過一箇中國新年吧。”他興沖沖的說。
倒也不是不行。明年的中國新年在聖瓦倫丁節之後，屬於比較少見。
沒人來找他倆，他倆於是一直待在這個房間裏，先是站着，後來坐到地毯上，肯尼思還不知道從哪兒拿了一張毯子裹住她，擁她入懷。
他說他的童年，和卡羅琳一起擁有的快樂聖誕。沒有父親，但有很愛他們的母親。
說到母親，再次祈求她原諒母親臨終前故意留的那條遺囑條款，那個條款不僅傷害了她，也傷害了他，他心痛無比。
張文雅沒說話。
泰德叔叔一家大概十一點走的。
孩子們都睡着了，兩個爸爸抱着女兒，kiki抱着泰德三世，帕特里克抱着小麥克斯。
泰德叔叔也是當祖父的人啦。
一大家子從窗下走過，低沉的說話聲一路遠去。
其實想想，他們這樣的家庭撫養孩子也不是那麼辛苦，有錢可以僱保姆嘛。比如小泰德和kiki都有極忙碌的工作，哪有時間在家帶孩子呢，肯定有保姆代勞。倆口子一個是律師一個是教授，本職收入也高，靠薪水也足夠支付保姆費用。
將來他們肯定也要僱傭保姆的，渣爸爸早就說了，等她生了孩子就找老家的堂妹或是侄女啥的給她帶孩子。這也屬於很正常的情況，爸爸會覺得自家親戚帶孩子會更放心一點。
渣爸爸有點擔心她再過幾年生孩子年齡會偏大，生產困難，哪有他想的那麼可怕呢？四十歲生孩子的也大有人在。不過他還擔心小肯到時候年齡大了精子質量不行，還很努力的用自己舉例，張文雅出生的時候張曉峯才二十四歲，龍精虎猛的年齡，所以才能生出乖女這麼聰明的孩子。
沒想到老爸把“優生優育”用在這兒了。
倒也是哈。
男人的體力和精子活性隨着年齡增加逐年降低，這是客觀生物特性，不以意志爲轉移，頂多就是經常運動延緩衰老罷了。
卡羅琳和艾森伯格將兩個女兒抱回樓上，小孩子一旦睡着就很難吵醒，蘿絲嘀咕着要等到午夜，要第一時間在聖誕節當天拆禮物，不過話沒說完就又眼皮打架。
張文雅在一樓巡視了一圈，查看壁爐是否已經熄滅，門窗關好，關了燈，關了中央空調。
悄聲上樓。
木地板輕微作響。
室內空氣還保持着溫度，能保持幾個小時。
臥室裏另外有單獨的空調。
居住環境是很好的，無人居住的時候會有人定期來檢查房屋情況，及時修葺。
男人的大手握着她的手，她走在前面。
卡羅琳在低聲跟丈夫說着什麼。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聲響。
倆人手牽着手回到主臥。
樓下的座鐘不緊不慢的開始敲着十二響。
他笑了笑，“過了午夜了。”
是新的一天了。
俯身親吻她。
悠長的溫柔的親吻。
她很喜歡。
孩子們早上不到七點就醒了。
亟不可待，哇哇大叫着衝下樓拆禮物。
艾森伯格追在後面要他們至少刷個牙換個衣服再下樓，孩子們急死了，根本不聽爸爸的。
卡羅琳打着呵欠下樓，“算了，今天聖誕節，允許他們待會兒才刷牙。不過你要跟他們說清楚，一年只有兩天允許他們懶散一點。”
一天聖誕節，另一天嘛當然是他們的生日。
張文雅先是被孩子們的喊叫聲吵醒了，又被按回去，男人趁機來了一發。
等她洗漱好下樓，孩子們已經拆了一地的包裝紙和包裝盒。
卡羅琳教育孩子相當嚴格，並不溺愛孩子，孩子們已經明白聖誕節纔是收禮物的大好時機，都很期盼。這樣也是哦，不然她家不差錢，要是孩子們想要什麼就給什麼，準會把孩子寵壞。
肯尼思太太教育姐弟倆也應該是如此，該你有的你會有，學習方面很捨得下血本，要求精英教育；生活方面必需品不差你的，但想要娛樂性的物品會卡的很嚴，零花錢也卡的很嚴。
小肯尼思現在花錢不太有數，可能也是因爲小時候零花錢太少，一直沒有真正敞開手花過錢。現在經濟自由了，可以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也極少有什麼買不起。
卡羅琳送了丈夫一塊名錶，艾森伯格樂滋滋的戴上。
他送妻子一張黑膠唱片：neildiamond的《sweetcaroline》。這首單曲1969年發行，九十年代初期被評選爲美國“史上最偉大的熱門歌曲”之一。因爲歌名裏有妻子的名字，艾森伯格喜歡搜尋不同版本的《sweetcaroline》唱片，作爲禮物送給妻子。
哎呀！沒想到姐夫哥是這麼浪漫的男人！
孩子們忙着玩收到的玩具，亂糟糟的各說各話。卡羅琳去閣樓上找唱片機，艾森伯格忙着擺平孩子們。
真熱鬧呀。
塔狄安娜看他倆進來了，忙問：“約翰叔叔，你送阿妮婭什麼禮物？”
這個小可愛！
蘿絲嫌棄的說：“別問這麼多，讓阿妮婭自己拆。在這兒。”
小姑娘從聖誕樹下面找出來一隻禮盒。
三個孩子都熱情的擁了過來，十分期待。
聖誕禮盒上貼着便籤紙，除了包裝紙外還貼了絲帶花，搞得挺小女生的。
張文雅坐到沙發上拆開包裝紙。
送禮是門大學問，對不差錢的人來說，送禮無非就是“昂貴”和“更昂貴”的差別罷了。
要是兩個人都很有錢，禮物的價值就不止是金錢了。比如姐夫哥送的有妻子名字的唱片，那妥妥是心意的最大表現。
送珠寶且只懂送珠寶是欠缺誠意，而“誠意”是沒有衡量標準的，全看收禮的對方會不會感動。
紙盒裏是一本相冊，已經貼了幾張照片，從他們第一次在馬撒葡萄園島紅門農場度假開始。相冊的大部分還是空白，裏面夾了一張卡片：希望能與你一起填滿它。
很平常的禮物，她有點感動。
塔狄安娜大爲失望，“怎麼？是相冊？”
張文雅笑着摸了摸她腦袋，“我很喜歡。”
孩子們都還聽不懂。
肯尼思坐在一旁笑着看着她，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他很是自得，覺得自己已經很懂她的想法啦。
她一定會喜歡那種溫馨有□□氛圍，當錢對她來說不再是個問題，她就只會考慮能讓她感到幸福的那些小細節。
塔狄安娜又把注意力轉到約翰叔叔身上，催促他，“約翰叔叔，快拆開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