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知洲,佟月菀便是解決了一大心事。

    如今,她自己也成了病人,便將胤禛的健康託付給了知洲和烏遠忠二人。

    “禛兒若是問起來,你便說是我老毛病犯了,下不了牀,所以沒法見他。”佟月菀停頓了一下,說道:“千萬別說是我得了天花。”

    萬一讓胤禛知道了她是被傳染了天花,只怕這孩子又得內疚了。

    知洲會意,重重點頭,“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顧四阿哥。”

    佟月菀如此放心知洲和烏遠忠,也是因爲他們倆曾經都出過花了,所以不會再被傳染。

    然後,知洲便指揮着一衆宮女,將佟月菀的寢殿進行了徹底的消毒和處理。

    而佟月菀,則坐在書房,對着桌上的信紙出神。

    她準備給康熙寫一封信。

    不同於之前的敷衍,這一回,她要好好寫。

    -

    梁九功面色複雜地跨過門檻,走進了乾清宮中。

    他看了一眼捧在手中的信件,這原本是個能討皇上歡心的重要東西,如今,卻成了壓手的秤砣!

    讓他的後背都被冷汗給浸溼了。

    “皇上……”

    康熙正伏案在批閱奏摺,十分專心,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小聲呼喊。

    手上這份又是沒營養的請安摺子,康熙沒好氣地將其丟在一旁,又重新打開一本,順便頭也不擡地問了一句梁九功。

    “何事?”

    梁九功連忙將信件呈了上來,“是皇貴妃娘娘,給您寫了一封信!”

    康熙筆鋒一頓,眼神不由自主就落在了梁九功的手上。

    “原來如此。”康熙暗搓搓地開心了一下,但是表面上仍舊很淡定,“放着吧。”

    梁九功聽話照做,全當沒看見康熙就跟要飛起來一樣的字跡。

    嗯,皇上什麼大風大浪沒加過,當然十分沉得住氣了!

    就是皇貴妃的消息……該如何彙報纔好呢……

    按捺住心情,又勤勤懇懇地處理了幾本奏摺,康熙這才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嗯,朕這脖子有些酸了,看來是摺子批得太久了。”

    好的,梁九功立馬就懂了。

    “皇上,不如暫時歇一會兒吧?”

    瞧瞧梁九功的表情,這是多麼的忠君愛國呢!

    “摺子一時半會兒是批不完的,但是您可是大清國的皇帝,您的龍體纔是最重要的呀!”

    於是康熙就坡下驢,嗯了一聲,“那你給朕按按。”

    “是。”

    梁九功一邊照做,一邊在心裏想着,該如何將皇貴妃的消息告訴皇上纔好……

    “皇上,除了這封信,承乾宮還有消息一道遞過來呢……”

    “什麼消息,是關於小四的病情?”

    這會兒的康熙,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信件上,反而沒有注意到梁九功猶猶豫豫的語氣。

    梁九功嚥了口口水,幫康熙按揉脖頸的力氣越發輕柔起來,“是、是皇貴妃娘娘的……”

    自戀的康熙笑了起來,將信件拆開,拿出了裏面的紙張。

    “怎麼,你皇貴妃主子又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所以讓人給你帶話了?”

    他這話倒不是譏諷。

    自打胤禛生病以來,佟月菀確實有向他開口要過不少東西。

    不過,這些東西絕不是所謂的金銀財寶、珠串首飾,而是藥材,或是烈酒、白布之類的用於治療的物品,康熙絕無二話,給的也很痛快。

    “那倒不是……”梁九功舌根發苦,一下決心,一閉眼,整句話就從舌尖滾了出來。

    “娘娘她,被感染了天花!!”

    呼——

    終於,說出來了!

    閉着眼睛的梁九功沒有聽見康熙的聲音。

    但是,整個乾清宮的氛圍,卻一下子就像是掉進了冰窟之中,溫度驟降!!!

    顯然,康熙已然震怒!

    梁九功頓時跪在地上,“求皇上息怒!”

    康熙:“……”

    康熙正盯着手中的信件,神情震驚。

    “柔兒她……”

    原來,佟月菀在心中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大概述說了一遍。

    同時,還懇請康熙也爲她隱瞞得了天花的事情。

    因爲如今胤禛的病情已經逐漸穩定,他肯定會成功熬過去的。

    但是佟月菀本身底子就弱,對於自己的情況,她並沒有太大的信心。

    於是她在信中寫道:

    “表哥,柔兒若是成功熬過此次的天花,便能帶着禛兒與您再次相見。”

    “但,若是柔兒未能熬過去,也請皇上不要怨怪禛兒那孩子。會患上天花,也非孩子所願,乃是爲奸人所害。若是真的要怨,便請表哥怨柔兒吧……就連唐代杜甫都說——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就算是怨恨也好過遺忘,這樣,柔兒也能在您的心裏多留幾年……”

    “只是,禛兒這孩子並非柔兒親生,若是柔兒去了,想來他只能回到永和宮德妃的身邊。但是他們母子感情一般,禛兒又是一個不善於說甜言蜜語討人歡心的孩子,柔兒怕德妃會無視他、冷淡對他、甚至是虧待他……”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表哥,只求您同意,讓柔兒身邊的知洲和烏遠忠等人都去到禛兒的身邊吧,就當是、就當是代替柔兒這個早早離開孩子的額涅,保護他,關心他,然後看着他長大成人、成家立業……”

    看到後來,信上的字跡越發模糊,顯然是被某些水跡浸泡過。

    短短几百個字,康熙卻看得目眥欲裂。

    他甚至無法一遍就讀完。

    中間甚至多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再次繼續閱讀。

    等到看完整封信,康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分明就是佟月菀在託孤!

    這信裏大篇幅的寫到的都是“若是她死了”的事宜,她似乎,一點都不相信自己能夠成功地熬過天花!

    而從她的字裏行間就能看出來,她唯二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和胤禛!

    康熙撫摸着信件上被淚水打溼的部分,方纔還透露着小歡喜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神卻是暗沉沉的。

    沉思了一會兒,就在梁九功快要熬不住的時候,忽然聽見上頭傳來一句淡淡的吩咐。

    “不許讓其他人知道承乾宮裏的消息。”

    言罷,康熙快速起身,將佟月菀的信件攥在手心裏,“擺駕,去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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