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趙太醫將把脈的手收回來,心裏愁的不行。
往常因爲德妃娘娘愛養生,喜歡搗鼓一些美容養顏的玩意兒,所以來永和宮出診,那都是一件能討賞的大好事兒。
今天他也是趁着師傅不在,這才搶到了這個好機會。
但是!
誰能知道呢,德妃居然被人打了!
還被打得這麼慘!
反正趙太醫只敢看了一眼,心底倒抽一口冷氣,而後死死地低着頭,壓根不敢擡起來了。
現在葡萄問他,德妃的情況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趙太醫只想求長生天,能不能讓時間倒流?
不用很久,只要倒流到一炷香之前,永和宮來找太醫的時候。
那他一定乖乖躲在桌子後頭,一片衣角都不會讓永和宮的小太監看到的!
只可惜,這些都只能是趙太醫的苦中作樂了。
葡萄問出了聲,他只好絞盡腦汁地用不那麼刺激人的詞兒來回話。
還沒等趙太醫開口,葡萄看了一眼炕上閉着眼的德妃,壓低了聲音又問:“還有,先前我家娘娘還不小心喝了一碗不知有什麼功效的藥汁,莫非是有人要對娘娘肚子裏的小阿哥不利?”
這題趙太醫會啊!
“德妃娘娘的脈象十分強健,龍胎也非常穩健,不像是有異常的樣子。”
什麼?
德妃猛地睜開眼睛,微微擡起上半身,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有些嚇人。
“你說的,可是真的?”
怎麼可能呢?!
以佟佳氏那賤人的性子,她必然會在那碗藥裏動手腳的!怎麼可能會一點異常都沒有?
“你再給本宮仔細把脈,若是本宮肚子裏的小阿哥有半點情況,本宮自然不會對趙太醫做什麼。只不過,太醫院中人才濟濟,能者晉升的道理,趙太醫也懂吧?”
這還叫不會對他做什麼啊?
話裏的威脅,就算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了。
心裏下着瓢潑大雨,趙太醫只得默默將舌根的苦往肚子裏咽。
“那,微臣再爲娘娘把把脈qaq。”
“嗯。”
德妃將一截皓腕重新放在把脈枕上,葡萄用帕子蓋住了德妃的手腕,趙太醫這纔將三指搭上去,仔細地感受着指下的脈搏。
……可是,龍胎真的沒有問題啊!
他、他總不能胡編亂造,說龍胎有問題吧?
那德妃問他是什麼問題,他也回答不上來啊……
要是再召來其他老資歷的太醫,不管查出來是有問題也好,還是沒問題……德妃他是不知道,但是他自己,肯定會有大問題的!
趙太醫:日常覺得太醫這個行業太要命qaq!
正當趙太醫急得背上都被汗水給喫透了的時候,拯救他的人來了。
高巍然走進永和宮,打量了一圈周圍,就發現了與往常大有不同的幾處地方。
他也一點兒不驚訝。
這些麼,想來都是皇貴妃娘娘發威的後果了吧。
於是在永和宮一衆宮人諂媚的問好聲中,他走進了正殿。
“奴才慈寧宮高巍然,給德妃娘娘請安了。”
請完安,高巍然一擡頭。
好傢伙!
這躺在炕上,血刺呼啦的人,還是往日裏那個溫婉賢惠的德妃娘娘嗎?!
在心裏驚訝了一瞬間,下一秒,高巍然就恢復了正常。
“快,給高公公奉茶,就用之前皇上賞賜給本宮的明前龍井。”
因爲過於興奮,德妃的聲調都跟着尖細了不少。
慈寧宮這麼快就來人了,說明太皇太后還是很關注她的嘛。
趁着這個機會,她要好好地奉承一下高公公,也好讓他幫忙在太皇太后面前爲她好言幾句。
只要太皇太后稍稍偏向她一些……
她又何懼佟佳氏呢!
想到這裏,德妃的嘴角爬上了一絲笑意。
就連臉頰上皮開肉綻的傷口所帶來的劇痛,都已經無法阻止她的開心了。
葡萄連忙照做。
這可是慈寧宮太皇太后面前侍奉的人呢,和這位鼎鼎有名的高公公比起來,她又算個什麼玩意兒。
不過,一主一僕的興奮之情很快就消失在了高巍然的拒絕之下。
“娘娘不必忙碌了,太皇太后有懿旨給您,咱家不過是跑趟腿罷了。”
高巍然天生是張笑臉,這會兒德妃也沒法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只好乖乖聽話。
不動聲色地給葡萄使了個眼神,“高公公走一趟永和宮也辛苦了,這裏有點子辛苦錢,就當是請高公公和幾位小公公喫杯熱茶罷。”
說話間,葡萄笑盈盈地上前兩步,就有一個薄薄的荷包要往高巍然的手心裏塞。
高巍然是什麼人呢,他在慈寧宮伺候也有幾十年了,一雙老眼何等的厲害。
這會兒明顯是皇貴妃娘娘要搞這位烏雅氏,而太皇太后顯然是站在皇貴妃身後給她撐腰的。
這種情況下,他若是還敢大咧咧地收下烏雅氏給的銀錢,只怕回頭,太皇太后也不敢用他這種沒眼力見兒的奴才了。
他在心裏嘖嘖兩聲,臉上卻是正義凜然地拒絕了。
“娘娘還是先聽懿旨吧。”高巍然直起腰板,一臉正氣,“這纔是一等一的大事兒呢。”
眼見着葡萄的手落了個空,德妃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心中忽然就是一墜。
高巍然爲人油滑,若是好事兒,他必然願意沾沾光。
連銀票都不願意收了,只怕他接下來要說的事兒必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德妃的腦海中剛剛劃過這樣的想法,就聽見高巍然語速極快地將太皇太后的懿旨都說完了。
“德妃烏雅氏,不敬皇貴妃,目無尊卑,言行放肆……故,降爲德嬪!”
說完,高巍然一張笑臉越發深刻了幾分,朝着德妃一拱手。
“德嬪娘娘,該謝恩了!”
葡萄:“……”
趙太醫:“……”
這、這完全就是平地一道驚雷啊!
短短半天的時間裏,捱了打、灌了藥、這會兒又莫名其妙被降位分的烏雅氏整個人都要瘋了!
“降位分?!爲何太皇太后會有這樣的懿旨!!”
她瞪大了眼睛,歇斯底里起來,哪裏還有半分往日的端莊模樣。
“我不信!本宮不信!!”
“本宮肚子裏還有皇上的小阿哥呢!太皇太后如何會下這樣的懿旨?!”
很顯然,他剛纔前面說的那一條條的,德嬪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啊。
高巍然甩了甩拂塵,眼神裏帶着一絲看傻子的鄙夷。
冷笑了聲,“德嬪娘娘,與其問奴才爲什麼,倒不如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