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啊，”德嬪將那小瓷瓶收了起來，笑了笑道：“不是這會兒用的。”
說着，順勢轉了話題，問葡萄：“倒是貴妃和萬琉哈氏那頭，她們如今的情況如何，你可曾打聽來了？”
貴妃和萬琉哈氏的肚子都比德嬪的大多了，眼看着就該臨盆了，此時正是德嬪的眼中釘呢。
“打聽了。”德嬪意思讓葡萄不必打扇了，她就專心回話，“太醫院那頭說了，貴妃大約就是下月臨盆，萬琉哈庶妃約莫是在十二月份。但是男是女……奴婢沒能打聽出來。”
後頭那句，纔是德嬪想知道的內容。
如今宮中共有三位孕婦，前後相差不過半年的功夫，若誰搶先生下了十二阿哥，那自然就壓下了其他兩人的風光……
這可不是德嬪想要看到的局面。
“無妨。”德嬪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拍了拍葡萄的肩膀，嘴上柔聲安慰着她：“太醫院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聽出消息來的地方，更何況你是本宮的身邊人，其他人自然對你十分防備。不光是貴妃和萬琉哈氏，就連本宮，不也將這宮中打理得水泄不通，讓她們打聽不了消息麼。”
這是其一。
德嬪會如此放鬆愜意，自然還有另外的一重原因。
“貴妃，鈕祜祿氏，當初二十二年生十阿哥那會兒，她就壞了身子呢。”回憶起當時剛生下來就有九斤重的十阿哥，德嬪的眼底滿是幸災樂禍，“如今不過兩年的功夫，這鈕祜祿氏不僅沒想着養好自個兒的身子骨，反而迫不及待地用偏方懷上了第二胎……她這是嫌自己命太長，想死得更快些吧！”
德嬪撫掌而笑，“不過也好，她強撐着也要懷孕身子，這樣生下來的孩子，能健康到哪裏去？她自己的身子也跟破船似的，爛上加爛，好不了咯！”
甚至德嬪十分惡毒地詛咒貴妃：“反正這樣的孩子生下來就得受罪，她也心疼，倒不如……直接在產房裏頭，一屍兩命，一起就這麼去了吧。”
聽着耳畔德嬪囂張的話，葡萄低着頭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至於萬琉哈氏，區區一個庶妃罷了。本宮倒不相信，她能有這麼好的命誕下十二阿哥呢。”德嬪瞥了一眼葡萄，見她低着頭話也不敢說，嫌棄的撇了撇嘴角。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倏然收起了臉上的那點笑意，“行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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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一身冷汗地走到了殿外。
她站在廊下，雖說頭頂上的太陽正散發着炙熱的溫度，她整個人卻如同置身冰窟，一點兒都感受不到那種溫暖。
甚至冷到牙齒打顫的地步。
“葡萄姐姐，您怎麼在這裏？要不坐下歇會兒？”
一列小丫頭片子正經過廊下，見葡萄臉色不大好看，連忙湊上來獻殷勤。
“多謝，我沒事。”葡萄收斂了驚慌的神色，努力學着以往石榴的樣子，做出一副大宮女的氣派來，擡起下巴輕輕點了一下，“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小宮女臉上帶着討喜的笑，指着幾人手中的物件兒說道：“這幾日天氣好，娘娘便叫我們將永和宮收拾打掃一番，這些書籍往日都放在書房裏不見天日，所以我們也將其搬出來曬一曬呢。”
小宮女沒明白葡萄問這話的用意，但還是搖了搖頭，“我們哪兒像葡萄姐姐您似的，能得娘娘親口的吩咐呢？是娘娘身邊的寶蘭姐姐來安排的。”
寶蘭？
葡萄的睫毛微微顫抖，難免多想，畢竟寶蘭可只是個二等宮女，排資論輩來說，尚且在她之下。
一等大宮女是要統領宮中事務的，雖說她葡萄不是爭權奪利的性子，可是連打掃整座宮殿的大事兒她都不知道……那麼，在德嬪的眼中，她到底是心腹，還是說，只是一個未來用完了就可以丟開的棋子呢？
葡萄雪白的貝齒咬住了下脣，不過她飛快地對着小宮女們露出一絲笑來，“行了，你們手上活也挺多，我就不耽誤你們了。都好好幹，到時候我自然會向娘娘說一說這回打掃的乾淨程度。”
幾個小宮女們眼睛頓時一亮！
她們年紀都還輕呢，若是能有機會在德嬪娘娘面前掛上號，豈不是美哉！
幾個人唧唧喳喳地搶着道：“那我們先謝過葡萄姐姐了！”
葡萄故意板起一張臉，“說再多的謝都不管用，若是你們手上的活幹的不利索，可別怪我今天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沒了也就沒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別的不敢說，要說幹活兒，我們幾個可都是好手！”聽到葡萄的懷疑，幾個人連連保證，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倒是其中一個容貌清秀的小宮女，剛走出去兩步，又忽然折返回來。
葡萄驚訝的看着她，“怎麼了？”
“葡萄姐姐，我叫燦兒。”名喚燦兒的小宮女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笑容燦爛，態度也是落落大方。
葡萄與她不熟，也只是客氣地笑着，“燦兒啊，怎麼了？”
燦兒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來，遞到了葡萄眼前，“我瞧葡萄姐姐脣色有些發白，還按着胃，便想着或許姐姐今日還未進食，胃裏頭燒的慌吧。燦兒這兒還有幾塊糕點，就是最普通的白糖糕，也不值當什麼。姐姐若是不嫌棄，便拿來墊一墊肚子吧！”
白糖糕啊……
隨着燦兒清脆的聲音，葡萄的視線也落在了那包糕點上。她面具似的笑容中多了些許的真實，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過來，“今日，多謝你的糕點。”
燦兒就笑了，“什麼謝不謝的呀，葡萄姐姐您事兒多繁忙，想來也是不小心忘記了吧。那我就先走了，您記得趕緊喫呀！”
葡萄站在廊下，看着燦兒和其他人匯合，然後說說笑笑的走遠了。
打開油紙包，裏頭是三塊兒模樣不大好看的白糖糕，顯然是些邊角料罷了。
葡萄拿起一塊放進嘴裏，米麪的清香和糖混合在一起，口感雖然有些粘牙，卻格外的香甜。
她站在原地，就着炙熱的陽光，一個人慢慢地喫完了白糖糕。
身上的冰冷似乎也在慢慢褪去，一股暖意從胃部升騰起來，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猶豫了一下，葡萄還是將那張包裹用的油紙仔仔細細的疊成了豆腐塊兒，然後給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