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固倫淑慧長公主、太子、蘇麻喇姑。
越是和大行太皇太后關係親近的人，就越會感受到失去血脈至親之後的痛徹心扉。
佟月菀跪在靈堂中，從殿外席捲而來的夜風將靈堂內的靈幔卷得簌簌作響，燃燒着紙錢的火盆裏的火苗在跳躍舞動着。
灼熱的溫度沿着火舌撲面而來，就連眼球也感受到了過度乾燥所帶來的刺痛感。
佟月菀眨了眨眼睛。
膝蓋已經痛到沒有知覺，但是無人敢呼痛。
耳邊只有哭聲和喇嘛們吟唱的聲音。
佟月菀的手在機械的燒着紙錢，腦海之中想的，卻是大行太皇太后那句擾亂了她心絃的話。
“是哀家對不起你。”
大行太皇太后，對不起佟皇貴妃。
爲什麼？
又是爲的什麼事情？
總感覺，這裏頭還圍繞着重重迷霧。
實際上，原本的佟佳氏進宮以後，她與大行太皇太后的關係屬實一般。
至少在這個戀愛腦的小姑娘的腦子裏，一直覺得自己當不成她心愛表哥的元后、繼後都和這位太皇太后脫不了干係。
她能真心侍奉當時的太皇太后纔怪了呢。
加上太皇太后這些年年紀也大了，康熙也已掌握朝政大權之後，她便在慈寧宮中深居簡出。
兩個人之間，着實沒有什麼聯繫。
佟月菀想到這裏，將手中最後一點紙錢都丟進了火盆裏。
忽然躥高的火苗倒映出她眼底的一片暗色。
轉過頭，佟月菀緊緊盯住了那口棺材。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如此一來，答案便呼之欲出。
夜裏的風忽然調皮了起來，在靈堂中來回亂竄。
白色的紗幔、點着的蠟燭、還有身後人的哭泣聲，讓佟月菀一瞬間，頭皮都炸了起來。
下一秒，她眼前襲來大片的黑暗，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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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後頭的貴妃、惠妃、宜妃、榮妃等人聽見了不同尋常的聲響，擡頭一看，發現居然是皇貴妃昏倒了。
有人自然是真心地焦急起來，而更多的人則是暗自吐槽起來。
這皇貴妃也太會做戲了吧！
爲大行太皇太后哭靈哭到昏厥過去。
這一聽就是拿來宣揚她孝心的最好工具啊。
惠妃覺得皇貴妃太雞賊，榮妃則是暗自懊惱，自己怎麼沒想着先一步昏倒呢？
打頭的第一個總是有的喫肉，跟在後面模仿的就上不了檔次了。
只會平白多個東施效顰的笑話罷了。
四阿哥胤禛已經急得衝上去了抱住了皇貴妃。
“額涅！額涅您怎麼了！”
貴妃和宜妃也急着吩咐蘭溪並小桃紅：“快去外頭將太醫叫來！”
十二月的天，給大行太皇太后守靈。
考慮到可能會有身子弱的妃嬪或是阿哥格格們撐不住，所以早就提前安排好了輪值的太醫在旁邊的耳房中候着，以防萬一。
正在這時，只聽有道聲音驚呼了一聲：“皇上來了！”
惠妃：“……”
榮妃：“……”
皇貴妃這是踩得什麼狗屎運？
昏倒了博個孝順的名頭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麼巧，偏偏皇上這會兒來了，就這麼親眼看見了！
這運氣！
氣得惠妃和榮妃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生起了悶氣。
“皇貴妃怎麼了？”
康熙眼見着靈堂裏有些混亂，板着臉大踏步而來。
胤禛慌亂地擡頭看着他，“汗阿瑪，是額涅突然昏倒了！”
康熙心中重重一墜，腳下一個趔趄，有一種冰冷黏膩的恐懼從他的脊椎骨一路爬到了天靈蓋。
“柔兒！”
原本康熙很少在其餘妃嬪面前稱呼佟月菀的小名，畢竟這也是兩人私底下的情趣。
但是眼下他看見佟月菀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面色白得就像是一張紙，整個人頓時就慌張了起來。
太醫還未趕到，康熙已經先一步將佟月菀抱了起來。
看到這幅畫面的衆人不由有些譁然。
康熙將佟月菀抱到了偏殿，輕輕將她放在了軟榻上。
“太醫還沒到嗎？”
一聽這話，梁九功就在心裏打鼓，小心翼翼的說：“太醫就在門外了。”
聞言的康熙突然爆發一聲大喝：“那還不趕緊滾進來！”
從康熙此時的語氣裏，是個人都能明白他現在的心情究竟有多差。
反正光看那幾個差點兒就滾進來的白鬍子太醫，梁九功就覺得他們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還愣着做什麼？皇貴妃突然昏厥了，趕緊給皇貴妃把脈呀！”
這幾個太醫是不是傻子啊，乾站着做什麼！
這不是平白招皇上的罵麼！
別說是康熙了，就連梁九功都有些看不過眼。
“是，是……”
幾個太醫連忙放下手中的箱子，趕緊忙活了起來。
沒多久，幾人仔細爲佟月菀把過了脈，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回皇上的話，皇貴妃此時是憂思過度，鬱結於心，加上這段時間休息得不好，勞累過度所以才導致了昏厥。需得好好調養幾日纔行。”
隨着太醫的話一句一句說出口，康熙的臉色便越發難看了幾分。
這段時日的經歷，讓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也嘗受到了失去敬愛長輩的錐心之痛和無比的疲憊。
但是這些日子裏佟月菀的盡心盡力他也全都看在了眼裏。
她是真的將太皇太后也當做了自己的長輩一般在對待吧……否則，又怎麼會日日侍奉，甚至在靈堂上因爲傷心欲絕而昏厥過去呢。
想到這裏，康熙將掌心中那隻冰冷的小手握得越發緊了。
柔兒待他是一片真心。
可他呢？
他又是否能夠以同樣的心情來面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