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再見桃花 >第2章 第二章
    而今聖上還想將自己的閨女嫁給那跟閻王爺爭命的恆親王世子,林丞相說什麼也不能答應,他坑了女兒一次,本就難過後悔的要死,又怎麼可能再坑上一次?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心裏暗暗發誓,哪怕在金鑾殿上撒潑打諢、裝瘋賣傻,也不能點頭了。

    可英明神武的泰安帝又怎麼看不出老狐狸眼睛裏的算計呢,人壓根問都沒問,直接下旨,將恆親王世子與林然的婚事拍了個鐵板釘釘,在林丞相還愣神的功夫,偷偷招呼着貼身太監,人一閃,“嗖”得遁遠了,等林丞相回神過來,哪兒還有泰安帝的影子?

    林丞相傻眼了,哭都沒地找。禮部尚書李大人還不長眼色的上前恭賀,語氣恁地幸災樂禍,“可喜可賀,恭喜相爺晉升皇親國戚!”

    林丞相與李尚書本就政見不和,倆人在朝會上你掐我來我掐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多時候都是林丞相佔了上風,這次好容易逮着點林丞相的痛點,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李尚書蔫壞蔫壞地撒上兩把鹽,將那痛點無限放大,林丞相本就無處發泄的怒火瞬間就被點燃了。

    兩人一個丞相,一個尚書,堂堂朝廷命官,在金鑾殿上公然幹起了架,你扯着我的頭髮,我拽着你的鬍子,毫無形象可言。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能上朝的大臣那是一個比一個精明,眼見大周朝最大的官皇帝陛下都躲起來了,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下,怎麼辦呢?當然是走啊,這倆人的事兒那可真招惹不得哇。有那沒靈性的,還想上前將丞相大人跟尚書大人分開,就被同僚左拉右拽給拖走了。

    日頭西落,林丞相鼻青臉腫的回來了,回來後飯也不喫,扯着破袍子一個人悶聲進了書房,誰叫也不應。林府上下,一陣蒙圈,這早上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從宮裏回來就成了這番模樣。

    派人出去一打聽,林夫人就哭了,可憐她命苦的女兒,這輩子過得也太糟心了,安省日子還沒幾天,又被賜婚給那病弱的親王世子,這京城上下誰不知曉啊,那恆親王世子剛出生三天,大昭寺的聖僧就給批命,道其先天不足,與藥石爲伴,且這一生,親緣淺薄,命途多舛,恐難以爲繼,實實在在的早夭之相。

    果不其然,滿月剛過,恆親王帶着王妃與世子由西北戰場返京途中遭遇北狄伏兵,夫妻雙雙斃命,若非忠僕護主,那小世子怕也難逃喪命之禍。在那之後,小世子高燒頻頻,寒症不斷,皇帝憐侄兒,親賜聖醫妙手照顧,依然險象環生,好幾次都傳出病危的消息。

    就這樣一個不知明日何昔的人,又怎能當得女兒的良人?況且女兒被賜婚過一次,過得不甚快活,原就心肝兒寶貝的疼得小人兒,又怎能眼睜睜看着她剛出虎口又進狼窩?

    林夫人心一橫,套上一品誥命服就要闖御殿。

    嚇得林大郎林墨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趕緊派人將自個親孃攔下。

    林丞相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喫不喝,朝也不上;林夫人呢,被林墨關在房內,又哭又鬧,又砸又摔。相府內雞飛狗跳,烏煙瘴氣,林墨勸說不得,還被林夫人砸了腦袋,實在無法,趕緊修書林然,盼望其趕緊回來將兄長他帶離這水深火熱。

    林墨說完一臉愧色,道:“兄長無能,愧對六娘。”

    “這怎麼怪得了兄長呢?聖旨賜婚,金口玉言。”林然悵然,她和離歸家已有五年,原以爲這輩子就這樣青燈古佛、簡簡單單一個人過活了,誰想竟還有這麼一遭。

    爹孃疼愛,不忍自己受苦受傷,可聖旨已下,皇權威儀,又怎容臣子挑釁?此事,再無轉圜之地,除非那恆親王世子主動放棄,可聽兄長所言,爲了請求聖人賜婚,那人寒窗苦讀幾載,一舉拿下狀元之位,爲此差點舊疾復發魂歸而去,又怎麼可能放棄呢?唉……此事着實頭疼……

    想來想去也未有什麼好辦法,知曉爹孃因自己之事憔悴神傷,林然下廚做了幾樣點心,親自端到了林丞相的書房門外,本還關着的書房門“砰”一聲打開了,林丞相頭髮蓬亂、衣衫邋遢得走了出來,見着自己閨女亭亭玉立在自個跟前,嘴一癟,眼淚就出來了,“六娘啊,爹爹對不住你啊!”

    那一嗓子出來,真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林然哭笑不得地安慰了林丞相一番,看着他將自己帶來的點心一個不剩喫光了,終於困了,累了,不一會就睡着了,便囑咐福伯好生照顧。

    福伯是看着林丞相長大的,與林丞相的感情自是不一般,這幾日林丞相爲了六娘子的事,食不下咽、憔悴恍惚,他自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的,想勸卻不敢勸。

    府裏的人都知道,六娘子這個幺女是林丞相夫婦的逆鱗,觸之必死,何況老爺正爲着寶貝閨女的婚事跟皇帝老爺叫板,朝都不上了,可見惱恨到了何種地步,這舉動簡直大逆不道,要換個皇帝,林府上下幾百口子怕是早就被抄家滅族了,福伯愁的鬍子都白了,心驚膽戰的。好在六娘子回來了,主心骨有了,這下老爺該知曉輕重了吧,福伯抹了抹額頭的汗,一陣唏噓。

    林丞相見了閨女,吃了點心喝了茶就睡了,起碼不鬧騰。林夫人卻恰恰相反,門拍的“啪啪”作響,且邊拍門邊罵人,罵誰呢?皇帝老兒不敢罵,自家的夫君又心疼,自然就只剩下林墨這個姥姥不疼爹爹不愛的大兒子了,誰讓他膽兒肥了,竟敢將他親孃關起來,這還了得,房內已然狼藉一片,碎瓷爛杯到處都是。

    林夫人罵得狠了,口乾舌燥,想喝茶才發現桌上的茶壺已經被自己摔碎了,這會兒和衣躺在牀上休養生息,準備接下來的戰鬥。

    林然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下進了林夫人的房間,她提着裙角,小心避開地上的碎片,來到了林夫人的牀前。還沒出聲呢,就聽見自個親孃“哼”了一聲,道:“小兔崽子,終於敢過來了!”話語裏盡是氣憤之意,想來林夫人還以爲進來的是自己的那個蠢兒子。

    “娘,是我。”林然眼見親孃不修邊幅的樣子,很是心疼。

    林夫人與林丞相不愧是夫妻倆,見了閨女,別的不說,眼淚唰唰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可見是氣得很了,邊哭邊罵林墨那個小王八蛋,又說自個沒用,護不住閨女。

    林然好容易勸住了,又親自看着林夫人喝了粥,說了些體己話,見其情緒穩定了些許,纔將話語委婉道來,“女兒知曉爹孃心意,只是聖旨賜婚,不可違背,如今既已成定局,孃親千萬寬心的好,不要氣病了身子,女兒還等着若是受了委屈,爹孃給撐腰呢!”

    林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淚,瞪着眼睛,“閨女不怕,就算他王爺世子、天皇貴胄,也不能給我閨女氣受!”

    林然眼眶微溼,撒嬌道:“那女兒就記下啦!”

    說罷將話題偷偷引到自己在大昭寺這段時日的見聞上,母女倆一個認真說,一個仔細聽,廂房內不時傳來倆人的笑聲。

    站在窗口的林墨終於長長地出了口氣,只是那眉頭還是微微皺着,神色凝重,身旁的小廝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

    “走吧。”林墨出聲道,“去曲水閣會一會那小子,我倒要親自問上一問,他恆親王世子究竟是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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