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再見桃花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恆王神色鄭重,抱拳道:“毓多謝殿下信任。”

    沒多久,麒邰帶着秦桑送來的幾個本地引路人回來。

    “殿下,人已帶到。”麒邰垂首行禮。

    “辛苦了,將人帶給恆王殿下,你帶上幾人全權聽他差遣便是。”赤崖吩咐道。

    “末將領命。”麒邰叩首,將人帶去恆王那裏。

    至此,兵分兩路,赤崖與草草在原地等候沈祁。恆王帶着麒邰,一名引路人,以及十名精兵趕赴牧場與沙漠接壤處。

    黃沙漫天,越靠近沙漠,空氣越是燥熱,恆王一行人頂着烈日,滿頭大汗。

    “殿下,喝口水吧。”麒邰摸了摸頭上的汗珠,將羊皮水壺遞給了恆王。

    恆王擺了擺手,看了眼天色,問那引路人,“還有多久到你說得那個地方?”

    那引路人叫塔魯穆,乃霍蘭旁小村落的獵戶,平日裏做得最多的便是深入霍蘭沙漠狩獵,換取家用,今日天還未亮,他娘子正做早食,幾個人突然闖進他家,凶神惡煞的模樣,問他是否熟悉沙漠地形,要他出山帶路。

    那幾人一看便是當兵的,兇得很,招惹不得,塔魯穆不想參合。但又不敢拒絕,怕那些兵手中的兵器,其中一個看似溫和的人走到他跟前,扔給他一塊金錠,承諾只需他做嚮導,無需做別的,且保證他完好無損,怎麼走的便怎麼送回來,事成之後,還有三塊金錠相送。

    他一年到頭深入沙漠,拼死拼活,也不過爲了穿衣喫飯,這隻需幫忙帶下路便能得到這麼多銀錢,塔魯穆不可謂不心動。富貴險中求,況且這些人手握大刀,來勢洶洶,就算自己拒絕恐怕也拒絕不了,便應了。之後便被帶去見了眼前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看周圍人對其尊敬謙恭的態度,塔魯穆便曉得,眼前這少年定是個身份貴重的,只是不知是北狄哪家的富貴公子,他定要表現好些,說不得得了貴人的眼,混上個一官半職,也能與那些兵大人們一樣,走在路上威風凜凜的。

    他眯着眼睛,嘴脣乾裂,剛飲了口水,見貴人突然問詢,忙將水壺收好,恭敬回道:“此去往南再有三十里,就會到狼羣經常棲息的附近,那邊有一處綠洲,除了沙漠狼外,還有許多沙漠中的動物喜歡到那裏補充水分。”

    塔魯穆很是疑惑,貴人爲何要尋狼羣,難不成是要獵皮子?可這些完全可以交予手下人去做,唉,這些富貴公子哥兒,哪知野外的兇險,純粹是喫飽了沒事幹。且這個時節,正是沙漠兇獸肆意的時候,什麼虎啊豹的,神出鬼沒,稍不留神,就可能葬身獸口。

    不過這些他自是不會說出來的,畢竟他還想趁此機會,靠着眼前這位貴人翻身呢,憂貴人之憂,若遇到險境,好好表現一番,留個好印象,還愁富貴不到手麼?想到此,塔魯穆愈發的殷勤起來。怕貴人無聊,當即講起他從小聽說的關於霍蘭沙漠的一些傳說。

    恆王本就想了解霍蘭沙漠,麒邰等人非本地人,一知半解,這塔魯穆很是上道,自小長在沙漠,說話又風趣幽默,說出的故事引人入勝,便也沒打斷。

    其實他講的故事與一些深山老林傳出的鬼怪故事沒什麼區別,無非便是,霍蘭沙漠中有一座活墓,每年春秋兩季,隨着風向肆意移動,此墓只有吞了人才會消失,否則就一直遊蕩徘徊。他們村子曾經飽受風沙之苦多年,每年都有很多人喪生在沙口之下,後來村子裏來了一個巫醫,卜了一卦,說沙漠之主收人,若要求得村子世代平安,每年六月六便要向沙漠之主上貢,此貢傷天害理,竟要人祭,即每年往沙漠貢上一對少年少女。

    村民起初不信,然而三年不到,許多壯年人口命喪沙漠,死的太多,他們祖祖輩輩生長在這裏,落葉歸根,又不能離開,於是沒辦法,便按照那巫醫的方法,進貢了一對少年男女。沒想到,那巫醫竟不是騙子,那之後,村子裏再沒死人了。後來,每年六月六,附近的村落都會向沙漠之主進貢,求得它保佑,這一年便風調雨順、平平安安。

    麒邰聽罷,怒道:“荒謬!此等妖言爾等竟然也信?!”

    塔魯穆苦笑一聲,“說實話,小人對此也存疑,那些被獻祭的少男少女何其無辜,奈何祖輩傳下來的,小人人微言輕無法改變。小人都想好了,此次爲貴人領路回去,便帶着娘子離開村落,離得遠遠的。”

    恆王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似乎抓住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抓住。

    麒邰見此,以爲恆王被塔魯穆講的故事影響了,忙道:“恆王殿下,您怎麼了?”

    此時的恆王腦中一團亂麻:活墓,祭祀,人祭。

    是了,上輩子明面上傳來的消息,北狄太子是狩獵時被羣狼撕碎而亡的,民間中卻似乎有另外一種說法,傳的神乎其神,說北狄太子英明神武,被天神選中,成了天神座下童子,悲憫世人,護佑蒼生。

    這種說法無形中加強了北狄太子在北狄百姓中的聲望,爲後面赤崖公主在北狄皇權佔有一席之地奠定了重要的基礎。顯而易見,此種說法定是赤崖公主一派傳揚出去的,赤崖公主以霍蘭沙漠流傳的民間傳說爲引,是否說明,北狄太子上輩子的死,與這所謂的人祭脫不了關係呢?

    機括彷彿被瞬間打開,豁然明朗。這所謂的天神、沙漠之主,都是人對於未知產生的恐懼,而滋生出的崇敬敬畏,若是能儘快找到那座活墓,說不得就能提前將北狄太子救下,還有大皇姐李詞,青焚說了,大皇姐也是失蹤在牧場與沙漠接壤的地方,之前的沙暴,說不得便是那所謂的沙漠之主,移動的活墓。想到此處,恆王更是堅定了想法。

    “敢問壯士,你們每年送人祭一般都是送往何處?”

    塔魯穆面上現出驚惶之色,以尬笑掩飾內心的恐懼,“公子問這些是幹什麼?”

    “怎麼,不能說?”恆王聲音沉着冷靜,透着一絲威嚴。

    塔魯穆這才曉得貴人是認了真,不是在與自己說笑,他剛笑了一半的褶子忽地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每年的祭祀事宜乃村中的重中之中,除了巫醫村長,以及四個瞎眼的巫侍外,誰也不知道將少男少女送去了哪裏,只曉得人是送去了沙漠,具體的位置卻一概不知。

    若是沒有今年六月六那晚的好奇,他應當與村落中的其他人一樣,什麼都不知道。此事乃族中辛祕,他又是偷偷跟去的,被嚇了個半死,回來後病了一個多月纔將將好,就連自家婆娘都沒敢提。如今貴人詢問,塔魯穆內心掙扎不已,究竟要不要說?

    他本想衝貴人擺手,說說不得之類的話,後來一想,心一橫,反正都要走了,也不怕村長他們責罰,說說又沒什麼。自個講故事引起貴人的好奇心,卻不爲貴人解惑,若是心狠的,恐怕早就鞭子伺候了,這位貴人卻好脾氣相問,也是他運氣好,遇到了自己。

    從小被族權壓迫,信奉沙漠之主,不得將族中辛祕與外人道也,如今卻要背叛信仰,塔魯穆內心糾葛、戰戰兢兢,醞釀了許久,才姍姍道來:“能說得,只是貴人要向小的保證,此事入您耳,再不外傳,小的纔敢說。”

    恆王道:“你只管說來便是。”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就是六月六那晚,舉行完祭祀之禮後,四名瞎眼巫侍將選定好的少男少女送往霍蘭沙漠,塔魯穆恰好出去撒尿,遠遠看到了,一時好奇心起,偷偷跟了上去。他驚奇的很,平時狩獵自己還需看下日頭辨認下方向,而那四名巫侍,明明瞎了眼,卻腳不沾地,走得飛快,就好像眼睛沒瞎一樣。

    他跟着跟着,就到了沙漠深處,忽然一陣強風吹了過來,風沙肆虐,他不由得趴到沙土上,將頭埋下,等他再擡起頭,眼前竟多出來一座沙丘堆砌而成的古墓,洞口森然幽深。

    四名巫侍將少男少女推進墓道,塔魯穆剛想靠近看得清楚一些,耳邊“嗖嗖”兩聲響,不知什麼東西朝他扔了過來,他伸手一抓,頓覺光滑冰冷,定睛一看,三魂七魄差點沒了,他手中拿的,竟然是一個人的頭蓋骨,那骨頭上的眼窩黑洞洞的,森寒森寒,直愣愣得盯着他看,鬼氣逼人,差點沒把他嚇傻。

    與此同時,四名巫侍齊齊轉身,原本潔白如雪的巫袍上,血跡斑斑,那幾人的口中甚至流淌着鮮紅的血液,在夜色中,格外的恐怖。塔魯穆嚇得差點叫出聲來,還好怕被發現,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回去後,誰也沒敢說。

    那情景太過駭人,他隱隱察覺到祭祀背後的真相,也就是這次經歷,令他堅定了帶娘子逃離故土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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