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要在垃圾桶裏撿男朋友[快穿] >霸道將軍俏軍師(二十一)
    褚子陵合上眼前的名冊,臉色並不好看。

    他入驍騎營已有兩月之久,而在他入驍騎營的第一日,便接到了時將軍軍令,立時開拔,一路收購馬匹,數量越多越好,前往一處邊陲小鎮安營,休養生息。

    軍營雖無戰事,但也清閒不下來。

    褚子陵每日一睜眼就得忙到天黑,軍務雜活層出不窮,還要安排訓練馬匹,活活弄出了一身的馬糞味兒。

    甚至營地附近的住民跑丟了一頭驢,也要來營裏鬧上一鬧,硬說是北府軍給徵走了。

    單是應付這些光桿刁民,就足以讓褚子陵焦頭爛額。

    他再周到圓滑,十幾年來應付的也多是貴胄名流,那些刻意來尋事討食的流民,可不會聽他的那套。

    而更加叫他難以忍受的是……

    “……褚參軍。”

    另一名姓岑的參軍挑開帳幕,對正在清點馬匹的褚子陵喊道:“帳中墨錠不夠了,取些來。”

    一個驍騎營內,往往配備了數名參軍,職責各不相同。有的入帳議事,贊畫方略;有的安排糧草,分管雜務;有的主筆文簿,舉彈善惡,等等等等。

    褚子陵初受任命時,震驚不已。

    他一直以爲,人人都稱他一聲“副將”,他早已是名副其實,誰想,浮沫散去,他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小廝。

    而等他抖擻精神、以爲自己至少會成爲幕賓參軍時,那昔日拒絕他加入北府軍、今日又莫名成了他頂頭上司的黑塔大漢魯大遠,竟然安排他去做了管雜務的參事!

    他曾親耳聽到魯大遠對勸他多多照顧自己的主筆參軍道:“是,他褚子陵是少將軍跟前的紅人沒錯,可他初來乍到,不曉咱們驍騎營的核心軍務,讓他來指點,不就是瞎子摸象,能摸出個什麼道道來?再說,他以前也是在少將軍身旁做雜務的,從熟悉的事情做起,總不會差。等他對驍騎營有了個瞭解,到時候再往上提,也不算遲。”

    字字都沒錯,但也是字字噁心人。

    褚子陵嚥下滿腹怨憤,堆出一個有些潦草的笑,轉身去取墨錠了。

    一路上,不停有下級軍官向他請教雜事,不是下次何時徵糧,便是巡邏小隊抓了一個疑似探子的人,要往何處關押。

    直到他進了存放雜物的軍帳,才得了一個短暫的清靜。

    迅速在一干雜物中取到一方劣質的墨錠後,褚子陵甚至不想出去了。

    他在帳中坐下,扶着腦袋,滿耳猶然是“褚參軍”、“褚參軍”的詢問聲。

    褚子陵把臉埋在掌心,無聲地罵了一句。

    褚子陵離了時停雲,到這邊陲小鎮喝風飲沙,已整整三月有餘。

    他沒有了和公子共享的小廚房,沒有了可以每日一換的衣裳,沒有了單獨的羊皮帳篷,甚至需得和另一名參軍用同一頂,在主營和幾處主城內培植的心腹更是統統與他斷了聯繫。

    公子沒有交代任何人,要對褚子陵多加照顧。

    這也的確是時停雲的性情,行事瀟灑,若是婆婆媽媽地交代這個、叮囑那個,反倒與他行事作風不符。

    但褚子陵卻在這短短兩月間,嚐到了何謂拜高踩低的滋味。

    像魯大遠這樣本性耿直的人,根本不會顧忌公子對他的寵愛,如對待一個平常參軍似的對待他;而有意拍馬的人,討好了他一陣兒,發現時停雲並無照拂褚子陵的意思,便疑心他是得罪了公子,纔會被明升實降、扔到這犄角旮旯裏來做苦活,漸漸也疏遠了他。

    好在,他帶來了那隻脖頸帶有一點灰的信鴿。

    緩過神來後,褚子陵從懷裏摸出兩張信紙,趴在一堆木箱間,取出一根禿頭筆,繼續寫信。

    他與南疆的信,決不能斷。

    “艾沙大人,子陵本月未曾修書陳情,在此拜叩請罪。吳宜春將軍意外身死,實非吾願,拜祈……”

    寫到此處,褚子陵憤然擱筆,在紙面上煩躁地劃了一個墨汁淋漓的大叉,隨即狠狠揉了紙張,塞入口中。

    這個英雄,他當得着實憋氣!

    扶綏之戰中,他不過是殺了一個想要逃跑的草包將軍,在中原這邊算不得大功,得了個參軍的職位,的確算是了不得的恩賞了。

    可在南疆看來,他們此番一連丟了扶綏、衛陵兩座城池,逾萬名戰力折損,大批糧草直接落入北府軍手中,而“褚子陵”在這一戰後聲名鵲起,彷彿此戰功成,全在他一人身上一般。

    更重要的是,此戰確實是他一封信寄到南疆去,親手促成的!

    不是他通風報信,小小扶綏,被圍也就圍了,決不至於搭進去一個衛陵,和整整一支運糧軍。

    白紙黑字擺在那裏,他褚子陵有口也說不清,把整件事梳理下來,倒像是他裏應外合,要幫着北府軍謀算南疆似的。

    他以往與南疆合作,自詡有着皇子身份,哪次不是懷着隱隱的掌控全局的優越,現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自己都覺心虛,每每提筆去信,遣詞造句都不自覺矮了一頭,自己讀來都覺得奴顏婢膝,心中窩火得很。

    而以往約定的去信不返,更是害得他寢食難安。

    南疆那邊會如何看待自己?

    他們還會信自己嗎?

    可當時情勢急迫,那吳宜春膽小怕事,未嘗不會爲着活命,招出自己來。

    不殺吳宜春,他就得死!

    褚子陵心煩意亂,索性撂下筆,拿起墨錠,起身出了營帳,打算細細遣詞,再寫一信。

    他花了近十年光景,好容易纔在南疆人那裏博得了信任,不能這樣功虧一簣!

    出了營帳,他恰與魯大遠的副官迎面撞了個正着。

    褚子陵想着心事,只與副官微微一點頭,權當打過了招呼,旋即錯身而去。

    副官有些喫驚。

    三月前,他初見褚子陵時,他分明還是個頗有意氣的青年模樣。

    起先,副官對褚子陵印象很不壞。

    他本以爲,在褚子陵這個年紀,親手射殺了一名南疆將軍,不說自傲忘形,也該是春風得意,但見到他時,副官發現他的神情並不多麼歡喜,時時擰着眉,也不愛聽別人吹噓他的功績,該是個謙遜之人。

    短短三月,邊境的風沙和粗糲的飲食便將他打磨得粗糙起來,讓他的口角都生起了燎泡,左脣角的泡剛剛乾癟下來、結出了深褐色的血痂,右脣角便又鼓脹了起來,晶晶亮地綻出一個新的口瘡。

    他心事重重的,也不愛與人說話,與傳聞中的健談愛笑,倒是不很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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