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五章 兇案
    兩騎快馬沿着蜿蜒山路奔馳。

    路邊初春風光隱現,野草白花長勢飛快,已足以掩藏於中穿梭覓食的幾隻野兔,兩旁稠密枝葉壓彎梢頭,橋拱般的樹冠掩天蔽日,透下片片光斑,眼下正是一幅春光大好的景象。

    平山不過是西北郊外一座小小山岡,因地處偏僻,除了偶爾山腳下幾個村民上山撿拾柴火,山頭便也只剩王二一家常住。

    未及王二家,遠遠便瞧見山頭獨立的那間黃泥牆、茅草蓋的草屋,屋前枝條搭就的木欄蕪雜圍作一個小院,院前正圍聚着不少人。

    這般荒僻的地方圍着一幫閒人,也預示着這裏或有不小的熱鬧發生。

    院前已有幾個安察堂的捕快在驅趕人羣,這些圍觀人衆卻是這方散了,那方又聚集一片。

    趙承玉張毅翻身下馬,待靠近小院才聽見除了細碎的議論聲外,裏屋不住傳出陣陣悽苦哀號,圍觀民衆的嘆息也隨之聲起聲落,仿若在場衆人皆與屋內傷心者同感切膚之痛。

    “讓開!讓開!”張毅粗魯地撥開人羣,厲聲大嚷道:“安察堂查案有什麼熱鬧好瞧的!你們這些人恁地擠着,把周邊線索都給糟亂了!趕緊散了!”

    張毅的驅趕絲毫不起作用,只不過識趣的人礙於眼色又換了個地方接着瞧罷了。

    趙承玉習以爲常,腳步徑朝裏屋行去,他瞧見屋前有兩串印子,一串看似淡淡鞋印,另一串則是深深的沙坑,周邊還零落散着點點血滴。

    避着印子往側邊行去,剛一進屋便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涌入鼻腔,趙承玉不禁蹙額,雖說見多了各式殘虐兇案,但這股味道他至今仍是無法適應。

    一個體胖婦人跪趴在地,發出的嚎哭似時起時落的號角悲鳴,會對死者如此傷心的,想必就是王二的妻子韋氏。

    見她哭得痛心,幾個捕快也只能出言撫慰。

    王二便仰面趴在不遠處。似死前見着什麼駭人場面,只見他面色青白,雙目半凸,下顎大張,血液已然乾結死死扒在面上,身下成灘的血水引來了幾隻亂飛的蒼蠅。

    趙承玉行至王二身旁蹲下,微微歪頭,便見王二頭側有一拳頭大的血洞,血液與頭髮堆結髮黑,倒減輕了幾分傷口的可怖。

    王二屈曲的右手還死死握住一把等臂長的袖錘,錘頭處沾染了血跡,與男子的傷口形狀倒是吻合。

    趙承玉掰開王二僵硬的指節,將袖錘拿出。

    手心的袖錘發沉,上面遍佈劃痕,把手處已磨得發亮,顯然有些歲頭了。

    張毅也湊來瞧了兩眼,手勢虛晃,像在演示拿着袖錘敲打自己的情形,而後道:“這把袖錘倒像是兇器,只是死了還握得這般緊,倒像是着了魔自個敲死自個的”

    話音剛落,韋氏“嗚”一聲哭得更爲震天,將在場衆人嚇得一驚。

    雖知張毅總是心直口快,但趙承玉也深覺此話太過輕率,便過去勸慰起來,“阿嫂節哀,胡亂攀扯鬼神之說是我等太過貿然,若王二是被奸人所害,安察堂定會竭盡全力拿住殺人兇犯。”

    “這還用得着說什麼!”韋氏大嚷,頭上髮髻因着動作已然散亂,“我官人死得這般悽慘,就算不是被打死的,這血流得也得把人流乾嘍!這還不是被人所害嘛!”

    “官人!你怎地忍心丟下我和東兒啊!”

    韋氏口裏聲聲是對丈夫慘死的悲慟,但已然發乾的淚痕卻讓人瞧不出再多悲痛來。

    張毅跟着後頭道:“你可知王二平日可有與人結怨?”

    聽到這,韋氏忽地止住哭聲,發紅的鼻尖抽抽搭搭,晃着肩膀直坐起來,“不曾聽過他與人結怨之事”

    頓了一聲又道:“不過想必仇人定是不少。”

    趙承玉聽得一陣迷糊,“此話怎講?”

    “那酒場賭場之地,多得是歹人!齷齪事幹多了,哪裏不是仇人!”

    話至於此,韋氏面上浮現反感之色,反斥責起

    面前這個已死去的丈夫,“這天殺的!早知也是命該如此!只是可憐我那幼子,這般小便沒了父親,孤兒寡母的以後便是讓人嚼盡舌根”

    偶有耳聞這王二生性懶散,平日只是做做跑腿幫閒,有了幾個小錢便混跡賭場酒家,出入花樓也是常有的事,但他生性膽小,倒也沒尋事生出什麼事端,只是這街頭浪蕩久了,也難免礙了誰的眼,在那些賊人眼中,一條性命便是如同草芥一般,拿了便是。

    “這樣說來,與王二結怨之人倒是不少。”趙承玉緩聲道:“不過安察堂專辦巫邪兇案,既然官府將這兇案委託於我等,定是有些出奇之處。”

    “巫邪之事誰人又說得清”韋氏眼眶又啜滿了淚光,“雖說這天殺的一點用處沒有,但也好歹是娃兒他爹”

    張毅示意幾個捕快趕緊把那將哭的韋氏扶出去,待人走遠,纔不滿道:“我瞧着一點巫邪痕跡都沒有,官府無非又在推事罷了。”

    趙承玉回身看他,似是早有預想,一點也不詫異,“何以見得?”

    “顯然王二是被人用這袖錘所害,臨死之際將兇器塞到他手中,僞造自戕的假象。”張毅愈說愈發氣惱,“官府不管事也就罷了,什麼兇案都歸結到巫邪之事上,明擺着是讓安察堂任勞任怨!如此何不將城裏的兇案都歸安察堂包辦,反正喫力不討好,好處都落不着安察堂!”

    張毅一股氣說得臉紅脖子粗,趙承玉卻也打從心底感同身受。

    自十幾年前巫邪之風盛行一時,萬陽城中便是侵害頻發,兇案頻起,信者道是巫術神異,不信者便道有人借巫術之名,行害人之實。

    由此安察堂應運而生,專查巫邪兇案,久而久之,堂內對巫邪之術半信半疑的有,畢竟許多兇案玄之又玄,至今未解,而不信之人更多,張毅趙承玉便是其中之二。

    至於張毅爲何對官府如此不滿,大部分原由得從安察堂自身說起。

    安察堂屬於官府編外,除了查案手上便沒有多餘職權,就連緝拿的兇犯都得交由官府定奪,而堂主趙儒生性寬厚仁愛,雖得城中不少百姓敬愛,卻秉着安察堂要以天下爲己任的高風亮節,對官府推脫之事統統包攬,衆捕快一則對趙儒敬重有嘉,一則又因官府的肆意剝削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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