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十三章 初見
    朝晨碧空如洗,天氣些微轉暖,春風和煦。寬綽南懷官道將萬陽城市井一分爲二,東西數十條巷道橫貫,此時市井商鋪陸續開市,街上聲響漸濃。

    巷道里,一個攤子前的“巴子餛飩”招幌隨風盈動,攤後木桌木凳凌亂,也不妨礙食客陸續光顧,趙承玉張毅也是其二,此時他們正一人一碗餛飩喫得熱火朝天。

    鄰邊兩桌剛坐下人便互相攀談,聲量不小,字字不離圖騰命案,句句不離神鬼之說。

    張毅回首往後瞅了兩眼,低聲道:“阿玉,我倒覺得城裏的人比安察堂還要了解這圖騰命案,各式蹊蹺死法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再傳下去什麼魑魅魍魎都得出來亮亮場了!”

    趙承玉放下手中木匙,緩道:“悠悠衆口誰又堵得住?圖騰命案之前,那場烈日堂大火也就坊間偶有流言罷了,而今那時在場的也罷,不在場的也罷,人人相傳或是故事重提格外有興味?”

    張毅端起大碗,一呼嚕將湯水喝得乾乾淨淨,袖管往油嘴上一抹,道:“要我說呀,倒不是格外有興味,不過就是大夥們都怕了。先前兩起命案還能歸結到四人自戕之事上,而王二頂多是見過那場大火,如今卻也死了,這下大夥心裏能不慌嗎?也許還有幾個衝鋒陷陣的此時還不敢出屋呢!”

    “你是說這些人都怕怨魂索命,人人自危?”

    “那可不是,這時人人巴不得知道這冤魂如何索命?索的是誰的命?萬一這冤魂下個便尋到自個身上呢?”張毅長腿舒適往外一搭,又接着道:“真正害怕的人此時應該就在道觀裏上香拜神,而這些人不過是有了談資,瞧瞧熱鬧罷了!”

    此刻晨陽斜照,寒意消退,迷離日光已然籠罩半邊街市。

    趙承玉曬得渾身暖意,舒坦得一絲不想動彈。忽身旁張毅曲肘輕碰,示意他往街上瞧去。

    街上行人車馬熙攘,趙承玉朗目一眯,注目不遠處包子鋪前一個青衣男子。

    男子身着窄袖淨色青衣,腰扎布帶,腳着草鞋,一副樸民着裝,並不出奇。

    油紙包裹的肉包拿過手還是滾燙,青衣男子吹了口冒騰的熱煙,張口正欲咬下,擡頭卻見面前堵了兩人。

    許是認出面前二人,青衣男子神色一怔,指尖一鬆,包子忽地脫離油紙掉落在地,咕嚕嚕滾得老遠。

    張毅眉峯微挑,咧嘴笑道:“鄭山,你小子膽子不小,還敢出來晃盪?”

    爲防鄭山逃脫,趙承玉搭上他的肩頭,透過衣裳只觸到嶙峋骨頭,如他身形,瘦得只剩皮包骨。

    “官爺說笑了,小的怎就不敢出街了”被擎住的鄭山面露乾笑,筋骨凸顯的雙手在胸前攪着,互相搓揉。

    張毅嗤笑道:“你與你師傅鄭鵬雲在城中名聲倒是不小,鄭鵬雲還自封什麼萬陽城巫王,說得神乎其神的,也無非就是耍些下三濫手段罷了。”

    鄭山故作正色,道:“兩位官爺可是有何誤會?小的向來安分守己,從未碰過什麼巫邪!”

    “旁的我不提,這麼多年來,你們師徒利用巫邪手段玷污女信士,犯下累累罪行,若不是她們迫於名節不敢聲張,你們的罪行何以至今日才被揭穿!”趙承玉怒斥道:“城中這麼多女子被你們殘害,你還想狡辯?”

    鄭山還欲辯解,卻被張毅搶了話,“話說鄭山,你拜個師便連姓氏都改了,你家祖墳棺材板都氣得翻蓋了吧?”

    鄭山面色鐵青,再也說不出話來。

    趙承玉接着道:“城西張家控訴喝了你的符水之後便長病不起,你到底下了什麼手腳?”

    鄭山有些不耐煩,“保不齊是他吃了什麼髒東西生了病,空口白話便如此誣衊我,你們安察堂辦案也太隨意了吧?”

    “我看是學藝不精栽了跟頭吧!”

    話罷,趙承玉猛然伸手往鄭山懷中一掏,未待對方反應,手中便掏出一把黃色符籙,“只要字跡對得上張家手中的,便能治你的罪!收拾不了你師傅,把你這

    蝦兵蟹將收了也好!”

    趙承玉回身一轉,擎住對方的手稍一使勁,鄭山實在瘦弱的身子一個踉蹌猛撞上後頭物體,腦袋一暈又趔趄一腳撲跌倒地。

    也不知撞到什麼,鄭山只覺得此時腦袋七葷八素,眼冒金星,一口氣喘過來正欲張口作罵,而擡頭定睛一瞧,竟興奮得眼色大亮,手舞足蹈,“竺二公子?竺二公子!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鄭山撞上的物體便是竺子念,對比鄭山瘦弱的身子,他身形高挑健實,也難怪方纔撞擊爲何不見他身形有一絲晃動。

    趙承玉張毅二人動作齊整,紛紛打量着面前這位陌生男子。

    他身着素色花枝暗紋行衣,外搭藍緣邊大帶,腳着緞綠鑲邊雲頭履,立在那兒如堅石筆挺,面對鄭山的求助,他也是神色淡漠沒有一絲波動,不細看兩眼實在像座人形石雕般。但鄭山似乎認得他,也似乎很熟。

    “別叫了,我們家二公子不識得你!”在旁的陳芸往前踏了一步,提聲道。

    她頭綰髮髻,後梳雁尾,上着碧藍落花流水紋襖衫,下着暗折枝花卉紋白羅底馬面裙,裙襉底部繡有彩色花鳥紋,腳着藍緞絹繡鳳頭鞋。一身藍白素淨雅緻,正如她面容秀氣俏麗。

    見有佳人,來了興致的張毅上前作揖道:“在下張毅,敢問姑娘芳名?”

    陳芸斜瞥他一眼,敷衍道:“姓陳名芸。”

    張毅撓撓鼻尖,也識趣地住了口。

    又被趙承玉提拎起來的鄭山急道:“陳姑娘,我是鄭山呀,你怎得不認得我了?”

    見鄭山能說清二人姓名,這幾人許是真的相識。趙承玉心中暗思,又緊了緊手上動作,先行開口:“二位可是與鄭山相識?”

    陳芸直道:“不認得,哪裏的阿貓阿狗能叫出我們名字,便都是與我們相識嗎?”

    見陳芸不施援手,鄭山手腳並用也掙不開趙承玉的束縛,只得不停張口向竺子念這根最後的救命稻草瘋狂求救。

    竺子念眼波微動,淡淡開口:“我們確實是老相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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