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厚蒼勁的聲音自後邊傳來,趙承玉聞聲立馬收了勢,隨着衆人作揖行禮。
見到義父趙儒,趙承玉埋着頭不敢與之對視,心裏暗愧身爲安察堂捕頭,竟動手與外客打將起來,如此表率實在無地自容!
“趙大人。”
竺子念收起銳氣,拱手作揖,卻讓在場衆人心中暗吃一驚:這上門尋事討教之人竟與堂主趙儒相識?
趙儒上前凝望竺子念,眼中先是欣喜,轉而又嘆氣道:“子念,許久不見,你也這般大了!”
“竺家先前受了趙大人不少關照,一直未來探覷,還請趙大人見諒。”
趙儒捋須笑道:“無妨,你們兄弟二人攜手至此實屬不易,今日見你們有此盛況,心中甚是喜慰呀!”
他回身喚了趙承玉,又繼續道:“子念乃安察府貴客,今兒你們二人衝突,必是有何誤會未解,既是誤解還是儘早說開爲好,免得日後生了嫌隙。”
見義父並無責備之意,趙承玉也忙向前作揖致歉:“竺二公子,是趙某沉不住氣,實在抱歉!”
“今日是我登門上訪,不打不相識,也算與趙捕頭結了緣。”竺子念指向張毅腳下被死死看管住的鄭山,道:“此人長年鑽研巫邪迫害他人,實屬罪大惡極,今日我提人登門,也只是爲了制裁此人以匡扶正義罷。”
一字一句扶正祛邪,密不透風,倒是趙承玉張毅都不知如何再提前幾日竺子念救助鄭山之事。
話罷,趙儒長笑了兩聲,面上深紋立現,愈顯慈意,“你尚且如此以惡爲敵,胸懷天下,實在可標榜安察堂表率呀!老夫甚是欣慰!”
旁人也罷,見竺子念三兩句便能顛倒是非,張毅心中實在惱怒,無處發泄便只能暗暗踹兩下腳邊的鄭山,以此泄心中鬱悶。
竺子念又躬身作揖道:“趙大人,晚輩今日登門還有一事相求。”
“且說無妨。”
“晚輩早已敬慕安察堂多時,送上鄭山只是以表至誠,無所謂俸祿職務,還望趙大人准許晚輩入夥安察堂,以全晚輩懲惡揚善之心。”
此話一出,除了趙蓉滿臉期待,在場衆人皆是靜默無聲,紛紛心中暗思:若是這等傲慢之人與自己同進同出,保不準哪天又會起今日這等衝突。
“這”趙儒語氣中也有些猶豫。
竺子念又道:“趙大人若是因竺家過往有所遲疑,實在不必如此爲難,往事如煙,是非恩怨晚輩早已無心細究,溯流而上纔是晚輩心中所求。”
“我知你向來優秀,安察堂能得你如此良才纔是大幸,我與尊先君原是契友,現下你既開口我是斷斷不能回絕的,”趙儒轉而緩聲道:“只是安察堂難免章規繁雜,恐怕你會難以適應”
這是一間北向耳房,窗明几淨,日照可通透整間小屋,房間雖小,好在不用同其他廂房一般幾人擠作一屋。
趙承玉領着竺子念進了門,熱心幫他清點屋裏物件,“義父說了,安察堂你來去自如,想住便住在這裏,回家住也是可以的想查案我便領着你,大家都隨和得很,在這裏你不必拘謹。”
忽而又笑得燦爛,“你若是困難,問我借也是可以的。”
竺子念幾番確認面前這人並沒有惺惺作態,但能將矛盾忘卻得如此之快,倒也有一種說不上的憨態。
忽門口嬌聲響起,趙蓉隨聲而入,欠身行了個萬福禮,持着一副趙承玉未曾見過的客氣姿態,“爹爹讓我來問問,竺二公子可有什麼物件短缺?”
“尚無短缺。”
“如此甚好”趙蓉輕移蓮步貼到趙承玉身旁,眼睫飛速眨動似在提醒着
什麼。
且不知有否接受到示意,趙承玉對着竺子念道:“這是義父之女,也是我的阿妹,名喚趙蓉”
話未說全,便被趙蓉截了斷,“喚我蓉兒便是”
話罷她面色緋紅一片,連神態也是未曾見過的嬌柔羞澀。
萬種風情也未換來一絲迴應,只見三人六目相對卻默默無語,竺子念如往常一般面寒如冰,趙蓉卻僵笑得臉也快要結冰,好在看不懂臉色的趙承玉先開了口,“只知竺二公子名號,卻還未自報姓名,我叫趙承玉,喚我阿玉便是。”
幾番斷續交談下,趙二人磨磨蹭蹭好歹退了身,出門便見張毅早已守在屋外。
他單腿斜坐遊廊坐凳楣子,面上皆是毫不掩飾的陰沉之色,瞧見滿臉嬌羞的趙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好發作,張毅便將口中銜着的枝子吐得老遠以示不滿。
趙蓉叉腰上前,晃頭笑道:“臉這般難看,可是誰人欠了你千百銀子了?”
“我的臉難看,你的臉倒是好看得很!莫不是少女懷春,情竇初開,春心蕩漾呀!”
“你”趙蓉說不出再多話來,只因此刻想起某人,心中生了未曾有過的莫然心悸,單是回想便足以讓人臉泛紅潮,喜上眉梢
張毅哼哼兩聲,“不過是見了一面而已,可用得着如此”
不知爲何,趙蓉聽着這般挖苦話語卻是一點不惱,反倒抑制不住得笑容盈面,“你只是嫉妒他人罷了。”
“哼!我怎地嫉妒他!”
“他身手好,樣貌好,說話也好,不笑也好”細數着種種優點,趙蓉又是一陣嬌羞上臉。
張毅心中鬱悶難耐,霍地起身,“才見了一面便哪裏都好,我便是哪裏都不好了!護着外人還編排起自家人來了,你這胳膊肘也拐得太快了吧!”
見無形戰火又將演化,趙承玉忙圓起場來,“好啦好啦,你們怎地又吵起來了?竺二公子現今與我等同屬安察堂,往後便要和睦共處,不可抱有一偏之見。”
“你們願與他交好也罷,可別把我也帶連進去!”
張毅丟下話便自顧自回身離開,只給二人留下一道決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