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六十三章 真相
    待已捲成一團的麻網滾到了坡底,二人又不受控滾開好段距離才漸漸停息下來。

    趙承玉急急扭動着身子,經方纔這麼一滾這張大網似乎纏得更緊了。

    見面前的竺子念至今一直沒有動彈,趙承玉只能先扒開他纏在自己身上的雙臂,剛擡眼一瞧,一抹刺眼的紅便映進了眼簾。

    “子念!”趙承玉驚呼,手上的動作更急更快。

    急迫扯掉身上的網罩,趙承玉忙捧起竺子唸的頭,只見他雙眼緊閉,已然陷入昏迷,而額頭處赫然豁開着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趙承玉又回身擡頭望去,他們滾下的那道山坡雜草叢生,又極長極陡,要想揹着人往上走是不可能的,現下也只能繼續往下方走去。

    待打定主意,趙承玉將長袍下腳撕成布條,纏繞在竺子念頭部止血,隨即便將其背到身後。

    天色將晚,趙承玉不知自己揹着竺子念走了多久,此時遠遠瞧見了路邊有一間破爛的小廟。

    他欣喜若狂,不禁加快腳步徑直進了小廟。

    廟裏並不大,破磚爛瓦,蛛網塵封。

    趙承玉拉來一塊倒下的門板,剛在板子上放下竺子念,傳開全身的痠痛讓他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揹着一個成年男子走了一路,趙承玉此時早已背乏身累,但心中實在不放心,便又蹲身察看了一番昏迷中的竺子念。

    竺子念額上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雖然並沒有甦醒的跡象,但好在呼吸平穩,並無險象。

    稍作休息後,趙承玉尋來一些乾燥的木材生起火來,如今竺子念昏迷,現下也只能保暖身子度過今晚再作打算。

    不知過了多久,竺子念自渾渾噩噩中醒來,睜眼只見眼前昏暗,只有黃色的火光搖曳,耳邊傳來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側首往前方瞧去,便見趙承玉正趴在自己膝上睡去。

    竺子念方想起身,額頭的痛感便瞬時傳開,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聽到聲響的趙承玉也悠悠醒了過來。

    “子念,你可醒了!”趙承玉來到跟前,抓住竺子念正要碰觸傷口的手,“別碰,你額頭受傷了。”

    手背傳來溫熱,竺子念慌忙抽出手,低頭又瞧見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陌生長袍,剛想拿掉,又被趙承玉阻止,“子念,受傷會導致身體虛弱,此時更深露重,很容易被寒氣侵入,你先先將就着吧。”

    竺子念見趙承玉身上只着薄衣,便知自己蓋着的長袍是對方的,但還是將身上的長袍一扯,道:“我不冷,你穿回去吧。”

    趙承玉微頓,面色窘迫,“你可是嫌棄我的袍子?”

    竺子念向來最喜潔淨,更不喜接觸旁人異物,但當下心裏卻不是嫌棄,更多的是擔心對方可會着涼了

    又見趙承玉窘蹙模樣,竺子念還是收回了手中的長袍。

    “你今夜便將就將就,明日我便拿回去,定是不讓你再見着這衣裳。”趙承玉展顏笑道,方纔那絲窘迫早已煙消雲散,“要不是子念你護着我,我恐怕也得像你一般頭破血流了。”

    竺子念面色微窘,“我沒有護着你”

    趙承玉附和笑道:“好好好,沒有沒有。”

    心底莫名得受窘,竺子念吸了口氣,將長袍又放置一旁。

    趙承玉見狀忙將長袍拿過盪開,往他身上一卷,連身子也靠了上去,嘴邊還在笑着,“是我錯了。”

    竺子念身子一僵,見對方靠得很近,連氣息都灑在自己臉上,不禁呼吸一亂,就連心跳狂亂都難以抑制。

    趙承玉又坐回篝火堆旁,嘆氣道:“看來這許家真是對李家懷恨已久,連埋伏害人這等事都做得出來”

    竺子念平緩了心緒,才緩聲道:“仇怨能將人同化,也許這兩家之間已是血仇”

    次日天色一亮,實在擔心許家會對阿婆做出報復,二人早早便出發上路。

    待二人剛踏入李家前院,便見老婦人迎了上來。

    她見着竺子念頭上纏着血布,面上滿是擔憂,“孩子,你怎麼了?”

    “阿婆您不要擔心,等我給子念上藥包扎,再休息一會便沒事了。”

    趙承玉扶着竺子念進了裏屋,剛一坐下,卻聽老婦人道:“屋外有些刺兒菜,止血最是好用,你去擇一些,再給它揉碎了。”

    趙承玉怔了一怔,望着正拿來淨布的老婦人,心中是一股說不上的異樣。

    瞧見趙承玉還在愣着,老婦人又催促道:“這孩子,還不快點去?”

    “哦哦哦!我現在就去,我現在就去!”趙承玉小跑着出了門。

    待將揉碎的刺兒菜拿進屋,老婦人已經將竺子念額上的血跡清理乾淨了。

    老婦人細細將刺兒菜敷到傷口處,又用淨布纏繞起來。

    趙承玉在旁靜靜看着,莫名覺得面前這個老婦人與之前的判若兩人。

    給竺子念包紮好傷口,老婦人才緩緩坐了下來,接過趙承玉遞上的涼水,喝了一口便道:“這是許家人乾的吧?”

    二人詫異於老婦人竟想起了許家,只見趙承玉喜道:“阿婆,你可是都想起來了?”

    老婦人放下水碗,“我理解他們就是委屈了你們,爲我這個老婆子出了頭,受了傷。”

    趙承玉忙道:“阿婆,許家與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對你?”

    老婦人久久靜默後才道:“是我生養了兩個孽子大兒子貪念許家小女兒的美色,竟將人家欺辱了”

    短短一句話便二人驚得久久說不出話。

    “一個女兒家沒了清白還怎麼活呀?那孩子想不開便上吊自戕了”老婦人抹抹淚道:“我一直勸他去官府認罪,可他偏偏是不聽呀我那個小兒子雖然沒有與這件事牽扯,但卻深夜隨他兄長出逃,只留下我這個寡母我一點也不怪許家人,是我養出了兩個孽畜,我該”

    趙承玉出言勸道:“是李氏兄弟做出凶事,與阿婆你又有什麼關係?”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嚷喊聲。

    二人出門一瞧,集結的許家人舉着火把蜂擁而至,待瞧見門前安然站着的趙、竺二人,情緒更加高漲。

    許大郎上前道:“好呀,竟然沒把你們兩個摔死?”

    趙承玉怒道:“一命償一命,你們便去尋害你小妹之人,殘害他人又算得了什麼?我們若死了,那你們與李虎又有什麼區別?”

    幾人怔了一怔,沒有言語。

    趙承玉又道:“你們這是想做什麼?想燒了這間屋子嗎?如果我們死了沒有回來,如果你們放火燒死了阿婆,你們便能心安了嗎?”

    徐大郎身後的婦人出聲呼道:“那我小妹就該死嗎?那人養出了兩個畜生就不該償命嗎?”

    拿着火把的幾人又嚷道:“把李虎交出來,我們便能放過那婆子!”

    這時,老婦人扶着房門顫巍巍地行了出來,她動作很慢,被趙承玉攙扶着來至兄妹二人面前。

    那老婦人站定身子,一把推掉扶持,竟撲通一聲跪倒在他們面前。

    不知在場衆人是否都被驚住,但此時的院子就如深夜一般沉靜。

    趙承玉見狀,想過去扶起老人卻被竺子念一把攔住。

    老婦人乾枯發皺的手按着地面,滿是滄桑的眼睛流出仍然晶瑩的淚珠,喃喃道:“是李家對不起你們許家,是李家對不起你們許家”

    見老人聲淚俱下,許大郎垂了首,那婦人卻還是憤憤道:“你再怎麼磕頭認錯又有什麼用?你換得回來我家小妹的性命嗎?!”

    老婦人皺紋滿布的面上老淚縱橫,“我生養的兒子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我這個母親難逃罪責,我這把年紀死了也是善終,只是害得你們許家

    終日悲痛,如果我真能找到我的兒子,我定是讓他一命換一命呀你們燒死我吧,燒死我給你們小妹償命,是我生養了兩個孽畜,燒了我吧”

    趙承玉實在忍不住了,道:“我們確實是萬陽城的捕快,來到興平城也只是爲了追查案件,來尋李家兄弟的線索。”

    許大郎又被勾起憤怒,“狗改不了喫屎!他們就算逃到別的地方去也改不了害人的惡性!”

    趙承玉又道:“實不相瞞,李家兄弟死了不管什麼緣由,如今他們確實死了。”

    婦人微怔,隨即又道:“你休要在此騙我們爲他們脫罪!”

    趙承玉掏出懷中的安察堂令牌,道:“我乃安察堂捕快,李虎已於十多年前自戕,李懷安則於前段時日暴斃,我親眼目睹他倆的身首,你們想要償命的目的其實早已達到了。”

    此話一出,兄妹倆紛紛呆愣原地,反倒老婦人仰天哭着道:“死得好,死得好”

    “死了”兄妹倆終於回了神,二人齊聲大哭,“小妹!我們給你報仇了!小妹!”

    此時小小一方庭院哭聲四起,聞着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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