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八十六章 暗殺
    天沉雲烏,大地迎來了一場春雨。

    雨絲不絕,淅淅瀝瀝,天上雲霧下沉將大地覆罩,天地皆呈一色。

    雨珠砸在青磚迸濺,水氣瀰漫,將庭院帶起縷縷白霧。

    趙蓉坐至長階,手託粉腮,靜心品賞着眼前絕景。

    雨水若玉珠般滑落的檐下,白霧彌散的地間,竺子念靜立其中,似雪中丹鶴傲立絕塵,一襲白衣又如遺世仙君。

    每每見他,趙蓉總是不覺感慨:好一個世間難得的無雙公子。

    同樣在旁靜賞的還有趙承玉。

    自那日從天延堂回來,竺子念身上煞氣又多了幾分,再如趙承玉這般無心無肺之人,此時的他也猶如怕驚醒仙鶴的凡那般人,只求此時靜心觀賞,相對安寧。

    雨絲漸漸拉長,雲霧變成漫天傾灑的珠簾。

    朦朧街道上,幾個行人正逃着避雨,擊起的水花毫不留情打破這如畫般的謐景。

    低頭前行的竺軒雲頭戴斗笠,身着蓑衣,任由漫天雨水瓢潑。

    雨水將他烏黑髮絲沾溼,幾絲亂髮貼在臉上,被偶爾幾滴濺上的水珠粘得更緊。

    他腳步不停,似有去處,穿街走巷,直至一個尋常的巷角處停下。

    這個巷角於他卻不尋常,只見他貼着巷壁,斗笠正好掩住他的面容。

    他只需一隻眸子,只要能看清這巷角斜角方向的言家大門,只要能看清門口那座華麗的轎子,只要能看清那轎中即將現身的言承望

    竺軒雲握緊手心匕首,只要若無其事地如一個過路行人,只要能等到從轎子裏出來的言承望,他就會毫不猶豫將這把匕首插入他的胸膛!

    只要將匕首插準位置,他的目的就達到了,就算那隨從再高強又能如何?難道還有比自己一條命換他言承望一條命更划算的買賣嗎?

    竺軒雲忽而啞然失笑,暗笑怎地自個不是在行刺言家兒子的路上,便是在行刺言家老子的路上?

    容不得他自嘲,此時言家大門迎出幾個拿着油紙傘的侍女,待轎子一低,竺軒雲知道就是此刻!

    定了定心,竺軒雲將匕首藏在身後,快步行出。

    剛走兩步,頂上忽飄來一道沉影,將傾盆雨水隔絕。

    竺軒雲猛一回頭,卻見一人正舉着油紙傘,傘下是言白那張醉人的臉。

    “公子?”後邊迎來一穿着蓑衣的小廝,躬身問道,“這”

    言白看着面色還算淡然,只聽他緩聲道:“我遇到個故友,你們先退下吧。”

    竺軒雲這才發覺自己緊張至極,竟沒發覺後邊還跟着一座轎子。

    他將匕首深藏進袖中,劍刃貼着小臂冰涼發冷。

    待後頭轎子也朝言家大門行去,竺軒雲只能眼睜睜望着言承望被幾人擁着進了大門。

    他緊繃的心絃頓時鬆了下來,卻被更大的沮喪包裹。

    “你在這裏做什麼?”竺子念沉聲發問。

    “剛巧路過。”

    竺軒雲將斗笠壓得更深,提步欲走,卻被言白用蠻力往小巷中扯去。

    無人窄巷中,竺軒雲厭惡地甩開言白的手,連一眼都不想瞧見對方。

    耳邊傳來言白的質問,“若不是我隨在後頭,你便要用袖中的匕首行刺我父親嗎?”

    竺軒雲微怔,便也大方將藏着的匕首收回腰間刀鞘,“你瞧見了,便也用不着我多說什麼了。”

    言白哼了一聲,“你倒也坦誠,不過你行刺的是我的父親,被我這個兒子抓住了,難道你不怕嗎?”

    竺軒雲微擡眼,斗笠下只露出一隻琥珀眸子,原本透徹的眸子此刻卻帶上絲許朦朧的恨意。

    “不過是個天延堂罷了,你要多少銀子我都可以賠償你,說吧。”

    不過是個天延堂罷了?

    這句話無異於殺人誅心,殺的是寄存於天延堂的母親,誅的是自己

    十幾年來白受的酸楚。

    竺軒雲緩緩拿下頭上的斗笠,“原本我還存在僥倖,若是我不能殺了言承望,留他半條命也算了了仇恨若是我能安然脫身,我便會不顧一切離開萬陽城。”

    他擡眼凝視言白,眼色酷毒,“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若是要我就這麼放過你們這對狗父子,我便是稍加回想,都恨之入骨!”

    言白一把扯過他的衣襟,拽得死緊,“剛纔若不是我攔着你,你以爲憑你的身手就能逃脫我父親身邊那些訓練有素的隨從?你居然還想着安然離開萬陽城?”

    “可笑。”言白推開竺軒雲,像是丟掉一件令人嫌惡的物品。

    他撣了撣袖上掉落的雨珠,“一個鋪子而已,不值得你連命都搭上。我可以給你一筆銀兩,夠你去別的城鎮安身立命,你只要提出來,我便如數奉上。”

    油紙傘只掩住了竺軒雲半邊身子,背後徹骨涼意襲來,直叫他面色如冰。

    竺軒雲將斗笠重新戴上,擡手壓低了些,直到看不見他臉上任何表情。

    “好。”竺軒雲語氣已恢復平穩淡然,“我要三千兩,明日我會派人來言家接你。”

    不待言白話語,竺軒雲回身很快隱入雨色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