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一百零五章 得解
    安察堂。

    竺軒雲言白二人被門卒領着剛踏進大門,便迎面碰上了正欲出門的竺子念。

    竺軒雲見竺子念腳步匆匆,又瞧見他面上沾了些不明白灰,正欲出口詢問,竺子念倒先開了口,“你來這裏做什麼?”

    此話明明白白是衝着言白去的,只見他緊緊盯着言白,就彷彿在審問一個罪大惡極的兇犯。

    言白愣了片刻,隨即笑道:“子念,許久未見”

    忽然又一把攬過在旁的竺軒雲,“我應承過你好好照應你的兄長,這不,我此行便是陪着軒兒來的。”

    不明所以的竺軒雲使勁推開言白的束縛,出言斥道:“你在這瞎胡謅什麼?”

    竺子念眉頭一緊,此前他已警告言白離自個兄長遠點,看來自己的告誡並未起效……

    隨即拔出腰間冷劍直指言白,“先前我倆還未比過,擇日不如撞日,拔劍吧。”

    此番舉動將竺軒雲驚了一驚,連言白也連忙藏到竺軒雲身後,道:“我可不能與你比劍,傷了你軒兒定是不饒我,我輸了又虧得很……不好!不比!”

    幾人爭執間,又見趙承玉快步而出,手裏還捧着一碟糕點,看着賣相倒是不賴,“還好子念你還沒走,棗子夠用了,你聞這剛出爐的棗泥酥多香!”

    棗泥酥?夠用?

    竺軒雲又擡頭望向竺子念面上沾的白灰,多少明白了過來,卻又不禁自問:自己向來獨來獨往的弟弟居然會下廚?還會做糕點??

    趙承玉說完話才發現在旁兩人,待行過禮又遞過瓷碟笑道:“兩位公子來得正好,要不要嚐嚐我們親自做的糕點?”

    竺軒雲迫不及待地拾起一塊棗泥酥,將棗泥酥遞進齒間輕輕一咬,頓時清甜自舌尖彌散,香氣滿盈鼻腔。

    “還是安察堂磨鍊人,竟讓舍弟學會做糕點了”

    聽見竺軒雲的戲笑,竺子念不由得臉色一紅。

    待二人說明來意,趙承玉立馬召集了堂中的衆多捕快,未曾與蘭洛嫣會面的便篩汰了一撥,只留下幾個去過雲香樓的捕快。

    竺軒雲將一直留着的圖騰掏出,遞予幾個捕快傳看,道:“我等此番前來也並不是爲了追責,只是這事多少牽扯到了圖騰命案,我等便不能置之不理,若是你們之間真有誰透露了圖騰命案的隻言片語給蘭洛嫣,倒也無妨,現下並未釀成大禍,只能算作無心之失。”

    又道:“只期望犯錯之人能敢作敢當,真心悔過,勿要讓圖騰命案又蒙上一層謎團。”

    傳看圖騰的捕快邊看邊搖頭,很快便傳到了末尾的張毅手上。

    張毅拿過圖騰並不發聲,而是低頭默默瞧着圖騰,瞧了許久。

    從張毅莫名的良久沉默來看,向來熟悉他的趙承玉一下覺察到了不對勁,便隨便尋了個藉口將其他捕快支走。

    見張毅還是默不作聲,在旁趙蓉急道:“阿毅哥哥,你倒是說話呀!”

    趙承玉正色道:“阿毅,你知道安察堂的捕快是不能隨意向外人透露圖騰命案的細情的。”

    “我知道”張毅將頭埋得更低,指尖不住磨蹭着手上的紙張,“我只是沒想到,她竟會利用這些”

    趙蓉詫道:“那你便是承認了?蘭洛嫣所知的烈日圖騰的一切,皆是你透漏的?”

    張毅點點頭,隨即又辯解道:“我並不是故意透漏細情的,我那會權當是與她談天閒聊了,卻沒想到確實是我大意了。”

    趙蓉面露忿色,怒道:“這蘭洛嫣可好?!旁人對她赤心相待,她竟這般心懷不軌利用他人,真是豈有此理!”

    話罷,趙承玉先上前對着竺軒雲言白二人行了個長揖,道:“此事皆由安察堂的疏忽生起,在下身爲安察堂捕頭管教無方,還請二位公子見諒。”

    深覺愧疚的張毅也跟着上前作揖,“此事乃在下一人過失,怨不得他人,在此向二位公子謝罪。”

    見他們二人真請罪起來,言白忙笑道:“你們二位實在不必自責,此事並未釀成大禍,倒也揭破了作歹之人的真面目,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言白表露得輕鬆自在,竺軒雲倒是暗自嘀咕起來:按理說言白與蘭洛嫣情投意合,他卻在知曉蘭洛嫣城府頗深之後,未曾流露出一絲的憂戚,實在是古怪

    在旁竺子念也覺察出了異常之處,便對言白道:“聽說你爲蘭洛嫣贖了身,既是如此,論起罪責來倒也算得上你一份。”

    言白不氣不惱,反笑道:“子念,你何以得出此結論?”

    “你既爲她贖身,便需得爲她盡責,一出亂子便只爲自己開脫,不是君子所爲。”竺子念又道:“還是說在言公子看來,三心兩意的做法也不過是本性使然罷了?”

    言白意味深長地一笑,道:“其實爲蘭洛嫣贖身一事確實不是我所願,但你若說我三心二意,我倒可以用我的項上人頭保證,我既認定了人,定會一心無二。”

    “用人頭擔保卻是虛妄。”

    “在你看來是虛妄,在我看來是萬不失一。”

    見他們對話玄之又玄,竺軒雲忍不住道:“你們可是在這說天書呢?”

    言白回頭用着極盡溫柔的目光注視竺軒雲,笑道:“不是說天書,我在接軍令狀呢。”

    待送走來客,張毅便立馬失了蹤影,在堂中千尋萬尋,趙蓉終在偏院尋到了正借酒消愁的張毅。

    趙蓉故作輕鬆地行過,打趣道:“喲!某人在這散悶消愁呢?”

    張毅不動聲色,還是一口接一口地飲進酸澀的悶酒。

    趙蓉見狀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貼着張毅並肩而坐,舉起酒壺給自己也灌了一口,“好酒!若我猜得沒錯,便是萊月樓的松醪酒吧?”

    見趙蓉喝得隨意,連酒水都灑出大片,張毅忍不住道:“這松醪酒可要五百文錢呢!你這麼喝糟蹋了!”

    趙蓉白了他一眼,道:“你這會子心疼起酒來了?都說張毅你是個浪子,你今日倒是瞧着像個失意的情癡!”

    張毅沒有去爭那酒壺,反道:“浪子又如何?情癡又如何?也還不是栽了”

    回想過往張毅對蘭洛嫣的種種癡迷,一下惱怒上頭的趙蓉叱道:“早些時候我便與你說了,那蘭洛嫣哪兒像瞧得上你的樣子?你倒是好!千方百計地貼上去,被人利用乾淨了才知道愧悔!”

    張毅懊惱地撥亂髮絲,擡着滿布血絲的眼眸注目趙蓉,道:“蓉兒,你就別訓我了,倒讓我覺得我一無是處”

    “我沒想訓你,這不是讓你長長記性嘛”瞧見他失落的模樣,趙蓉不由得心疼起來,“要我說蘭洛嫣只是不識貨罷了,她都不知道她拒絕的是個多麼難得的仁人君子,她一定會後悔的!”

    張毅不禁失笑,道:“原來我在蓉兒心中,還是世間難得的君子呢?”

    趙蓉笑道:“別瞧我平日裏老是埋汰你,但我的阿毅哥哥確實是個心地純良、疾惡好善、行俠好義的大好人呢!”

    張毅被說得一樂,將酒壺復又奪了回來,“口蜜腹劍!”

    又在趙蓉額上輕輕彈了一腦瓜崩,“蜂蠆有毒!”

    遠處的清板石上,未乾的水窪折射出斑斕,在白皚皚的霧氣中縈紆。

    “公子!你爲何就不信嫣兒,非要去信旁人的一面之詞呢!”

    蘭洛嫣癱坐在地死死抱着言白的小腿,想要阻止他離去的腳步。

    言白低頭見蘭洛嫣泣下如雨,嘆氣道:“安察堂的張毅什麼都吐露了,你又何必在這裏糾纏?”

    蘭洛嫣重重搖了搖頭,泣道:“我再多盤算,再多城府,也不過是爲了能與言公子廝守終身,爲何言公子不能明白嫣兒的苦心呢”

    “此事確實也有我的錯處,我不該在衝動之下便爲你贖身,讓你生了執念。”

    蘭洛嫣徐徐擡頭,眼中佈滿難以置信的神色,“言公子這麼說,便是從未對嫣兒動過心了”

    言白又長嘆了口氣,道:“此前我確實歎賞你的琴藝,也欣賞你的品性,可也是僅限於此,並無其他私心慾念,你一坐盡傾,萬人追捧,實在不必在我身上花費多餘的心思。”

    蘭洛嫣身子一軟,無力道:“言公子非要如此絕情嗎”

    “你千不該萬不該去行刺竺軒雲,此前你利用圖騰一事還可歸咎於你的情癡,可行刺他人這事不同,你已經生了執念不能自拔,我定是不能留你。”

    言白將小腿抽離,又道:“我會將身契給你,讓你重回自由身,我還會給你安身立命的錢財,足以讓你餘生衣食無憂,至於你婚嫁也好,出城也罷,往後不要再去尋竺軒雲的麻煩。”

    蘭洛嫣苦笑一聲,“言公子倒是很在意這個竺軒雲啊,我明明是瞧出來了,卻還要去倔強對敵,叫自己落得渾身是傷”

    “不過我也不在意。”

    蘭洛嫣昂首用着殷切的目光凝望,“言公子,我願意做妾室,願意爲言家生兒育女,甚至就算留不住你的心,讓我留在你的身邊也好,成嗎?”

    言白靜默半晌,緩聲道:“蘭姑娘,若是貌合神離,再多佳人又有何用?若是情之所鍾,只得一人又有何妨?”

    此話一出,蘭洛嫣頓時心頭一空,她深深地知道自己是留不住面前這人的

    再多甘心情願,哪裏比得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惹情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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