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談判
    窗紗半掩,羅紗隨風搖曳,清風與香鼎薰霧縈繞,滿屋飄香。

    天女對鏡而坐,纖纖玉手拿下發髻上一隻點翠嵌寶雙股釵,如墨般的秀髮披了下來。

    身後傳來“咯吱”一聲輕響,像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天女並不曾回頭,對着銅鏡不以爲意地道:“小丹,檀香快用完了,你再去取些過來吧。”

    後頭久久無人迴應,天女手中動作一頓,便見銅鏡裏緩緩走進了一個長相奇美的女子。

    這女人自己再熟悉不過了,天女迅速回頭,緊眉問道:“蘭洛嫣?你來這裏做什麼?”

    蘭洛嫣打量了房內幾眼,緩聲道:“我記得我們上一次會面,好像是你被言承望安置在北郊外之時這裏我瞧着倒也清靜,你可還住得習慣?”

    天女重重放下手中的紫檀木梳,“刷”地起身,“你瞧見了,我過得很好,所以麻煩你以後別再來尋我。”

    蘭洛嫣如雲霧般的眉頭微皺,“我不過是擔心你罷了,你又何必總是這般冷言冷語?”

    見天女不迴應,蘭洛嫣又道:“……這麼多年來,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我,我也知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如今見你受城中萬人敬仰,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是心裏高興得很!”

    天女冷冷笑了一聲,“可你就不一樣了,父母若是能見到你委身青樓,可會後悔當初爲了養活你,便將我賣給一個老頭做童妾?”

    淡淡的話語卻如一把利劍只插蘭洛嫣心口,又揪又疼,“你只瞧見你父親母親將你賣了,你卻不知道我發現你不見之後,到底有多傷心,有多自責”

    “你自責什麼?”天女語氣微顫,“你自小有父親母親偏愛,他們將你視爲掌上明珠,我這個同爲女兒的卻只能當起你的丫鬟,處處讓着你,處處待你好,可明明我纔是年幼的那個不是嗎”

    蘭洛嫣緩緩走上前,對上天女的目光,“小媱,我知道你從那魔窟中脫逃出來的時候,便一直在尋你,如今我好不容易尋到你了,你就原諒我這個沒有保護好你的姐姐吧”

    天女吸了口氣,幽幽開口,“在我被那老頭接回去的路上,我便認定了此生我再無親人。”

    “小媱”蘭洛嫣緩緩抹去眼角的淚珠,道:“不管你如何否認,我們都是至親的姐妹現在我有能力照顧你了,小媱,離開言承望吧,我們倆姐妹從此互相照應,相依爲命,成嗎?”

    天女淡淡道:“言老爺待我很好,畢竟他是在我流落街頭之時相救我的貴人,我至今所得也離不開他的扶持,相比那些在背後捅你一刀的所謂親人,言老爺就是我的貴人。”

    “你以爲言承望便是心慈好善的大好人嗎?”蘭洛嫣語氣憤懣,“他在城中是何風評你也聽過不少吧,也許你覺得他待你很好,但他真的沒有別的用心嗎?”

    “我如今所有都是得他相助,這就是你口中的別有用心嗎?”

    蘭洛嫣又道:“那我明明白白問你,他將你塑造成天之選女,難道不是爲了鞏固他在城中的地位?這難道不是在利用你嗎?還有……言承望都可以當你父親了,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嗎?”

    天女淡然道:“知道又如何?這一切並無他人脅迫我,一切皆是我自願的。”

    “你怎麼這麼傻!”蘭洛嫣越發忿忿,“我能照顧好你,你又爲何要去當他人的棋子?要去當他人的消遣?”

    “你都說完了嗎?說完了煩請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見天女如此決然,蘭洛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在萬陽城浮沉這些許年,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懂得男人,他們爲了得到你可以說着比天大的誓言,可當利益當前,他們也能將你毫不留情地拋棄”

    “小媱,你現在不信男人會如此待你,沒關係,我會讓你親眼見一見他們到底有多虛僞”

    言宅。

    步履如飛的言白剛一走進書房,便見坐於幾後的父親正失神望着手中的紫檀木梳,似乎並未察覺他的突然闖入。

    “父親。”言白出聲喚道。

    言承望瞬即回了神,卻將手中木梳往袖裏一揣,“……何事?”

    言白暗覺古怪,道:“父親似乎有心事?”

    言承望在椅上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道:“先前那攤子事將家裏上下攪和得一團亂,不過是這幾日瑣事多了些罷。”

    “我瞧着父親面色不好,是該多加歇息了。”

    而後又道:“也不知父親是否有了難處,我聽聞父親將郊外幾處田產都給賣了,連街上的鋪子都不留……”

    言承望清了清嗓子,道:“那些個地產留着也是無用,還不如置換成銀兩實在些。”

    “父親要這麼多銀錢做什麼?”

    見言白不停追問,言承望不耐道:“你知道這些個做什麼?你不是向來對言家家產沒有絲毫興致嗎?”

    言白笑道:“我只是見父親這幾日心神不寧,又莫名轉賣家產,還總是瞧見父親對着那把木梳髮呆……”

    見言白喋喋不休,言承望怒道:“你不需得了解這麼多,這是我一手賺來的家業,我愛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

    見父親發怒,言白也是不急不躁,“言家的所有家業自然都是父親的,只是兒子鮮少見父親爲一個女子發愁,便有些好奇罷了。”

    “你說什麼?!”

    言白繼續猜測道:“這紫檀木梳自然是女子的物件,又許久未見天女現身……莫不是天女遇到什麼麻煩了?”

    言承望怒氣更甚,“與你無關!馬上給我出去!”

    言白接着道:“父親向來惜財如命,卻爲這天女如此破財,可真是好命啊,若換作是我這個兒子出事,估計也換不來父親的絲毫憂愁吧?”

    言承望粗着嗓子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一直以爲父親與天女之間不過是有雨露之恩,沒成想卻是我太單純了。”言白收回笑意,“想到小時候父親總會因爲一點蠅頭蝸角便忽略我,便莫明得心中不平……”

    許是心中也存有愧疚,言承望語氣緩和了下來,“積小成大的道理你自然是聽過的,若不是我百般經營,言家會有今日的家業嗎?”

    “父親說的是。”言白譏道:“以前可以爲了錢財忽視兒子,如今爲了女人卻可以散盡家業,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個兒子在父親心中一文不值。”

    “你自小到大衣食無憂,哪點不是我這個父親給你的供給?”

    “所以父親就理所當然地放任我不管對吧?”言白眉目微蹙,道:“我出生起便沒了母親,就連父親也像不存在一般,你知道自小到大唯一用真心待我的人是誰嗎?”

    又道:“唐修遠,父親曾經的得力助手,我想父親應該沒忘記他吧?”

    言承望面色一怔,而後道:“都死了這麼多年的人了,還提他做什麼?”

    言白麪露痛楚,“父親只跟我說他死了,卻絲毫不提他是何時死的?怎麼死的?屍首在哪?又爲何會在消失那天提到梁溫這個名字?”

    言承望頓時震怒,起身斥道:“我與你說過無數遍,不要再提這些陳年往事,你總是揪着一個死人做什麼?!”

    “我不信他死了!”言白怒道:“於我而言,他就是我的親人,比你這個父親更親的親人!除非我親眼看見他的屍首,否則我會一直找他!直到找到他爲止!”

    “你!我怎麼會有你這個逆天的孽種!”言承望捂着胸口無力地癱坐下來,長長吸了兩口氣試圖緩和喉頭的發悶發疼。

    言白冷笑道:“父親不必動怒,也不必覺着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父親可以爲一個女人放棄畢生所有,我這個兒子則是認他人爲親,我們這對父子還真是像極了彼此……”

    言承望咳了兩聲,啞着嗓子道:“我生你養你,讓你豐衣足食高枕無憂,倒是我這個做父親的錯了?”

    “哦……父親確實對我有養育之恩,兒子當然不能忘。”言白徐聲道:“見父親爲天女如此寢食難安,做兒子的也是心疼不已……要不這樣,父親將天女這事全權交予兒子處理,如何?”

    “這事你不能插手!也不准你插手!”言承望急道。

    “父親放心,我定會將天女安然送回,而作爲交換……”言白道:“父親也得告訴我唐大哥的所有真相,不帶一絲隱瞞。”

    言承望面色嚴冷,“我不同意!也不准你插手天女之事!你聽到沒有!”

    “那我倒想讓父親親眼瞧瞧我這個兒子的能耐了,三日之後,我會將天女帶到,而是生是死,還得看父親是否願意與我交易了……

    言白躬身作了一揖,隨即轉身離開,“父親還有三天的時日可以考慮,兒子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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