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寒驚 >第一百四十五章 痛苦
    連着趕了幾天的路程,整日在馬車裏窩着的竺軒雲早已渾身疲乏不堪,忍不住伸了個大懶腰。

    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後,車內又陷入一片死寂。

    竺軒雲轉眼望向身旁的顧風,只見他目無定處似在發愣,在腦中幾番苦苦搜尋可以扯閒的話題之後,竺軒雲乾脆放棄了這個念頭。

    現在就連自己與他獨處也是莫明尷尬得很……

    雖則幾人同處的時候總是氣氛緊張,但好在爲避眼目他們並沒有找馬伕,便由言白顧風輪着駕車,也多少避開了共處的時候。

    而隨着萬陽城的將近,竺軒雲敏銳地發現顧風似乎也越發地沉默,這使他不敢在路上多加停歇,儘管言白再三表態他出發之時城內一切安好,但竺軒雲總覺得事態並沒那麼簡單……

    快馬加鞭之下,馬車於一天清晨奔入萬陽城,一路上沒有多加停留便直朝言宅而去,只因他們在入城之際聽到了可怕的說法——言家老爺被人殺害了!

    狂奔的馬車如言白此時快要瀕臨崩潰的情緒,他無法想象那些人口中描繪的父親被殺的駭人場景,自己明明委託安察堂保護父親了不是嗎?自己明明只是外出了一趟不是嗎……

    伴着一陣急急的馬嘶聲,馬車還未停穩言白便似脫弦之箭一般躍了下去!

    隨着他往更深處前進,一路上僕人們白色的喪服一步步拖住他沉重的步伐,此時整個言宅宛如下了一場蓋天大雪,眼前的白茫徹底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步走至靈堂的,而望着眼前冰冷冷的牌位,還抱有一絲僥倖的言白還是去看了一眼還未下葬的棺木。

    直至父親慘白髮青的臉龐映入眼簾,言白心底彷彿被一場狂瀾海嘯瞬間席捲了所有……

    安察堂的衆捕快還在,卻誰也不敢上前勸慰兩句,雖則他們也是被人迷昏才致使言承望被害,但多少心裏還是有些自責內疚……

    隨在後頭的竺軒雲也是震驚模樣,而顧風卻是一臉淡然,似乎對於言承望的被害並不感到意外……

    “是誰……”

    前一秒還陷在悲傷之中的言白轉眼變得狂暴,猛地拔出腰間長劍直指安察堂衆人,“是誰殺了我父親!”

    “竺二公子……”不忍直視他的痛苦,趙承玉緩緩低下頭顱,“是我辜負了你的交代……”

    話語剛落,便聽後頭幾個膽怯的高聲道:“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都已經盡力了!”

    “是啊!我們通宵達旦的守着言宅,怎麼能怪我們呢!”

    “要不是那個陳芸給我們下了藥,言老爺也不會死啊!”

    “陳芸?!”竺軒雲驚詫道:“她爲什麼給你們下毒?又跟言承望的死有什麼關聯?”

    幾個捕快又道:“她故作好意給我們送來糕點,哪知這裏面都下了足足的迷藥,在我們暈倒期間,言老爺才被人行刺的!”

    “陳芸雖則不是兇手,但多少也算個幫兇吧!”

    “我們這幾日也在追查着莊邢,誰都沒有停下來歇口氣呢!言老爺的死是真不能怪我們!”

    “……莊邢?!”竺軒雲面露震驚。

    他比竺子念年長几歲,自然對這個名字更是記憶深刻,但他不是在烈日堂那場大火中一起斃命了嗎?爲何會是別人口中的兇手??

    未待竺軒雲理出個前後,言白不含任何感情地沉沉開口,“莊邢……陳芸……”

    “莊邢還沒抓着,那陳芸呢……”隨後定定直視竺子念,“你們還有贖罪的機會,把她交出來!”

    “言公子,我知道你現在悲痛交加,陳芸雖然……”趙承玉話作一半,卻被竺子念攔了下來。

    只見他指向不遠處的一間廂房,道:“現在我們沒有任何資格阻止你做任何決定,陳芸就被我們關押在那裏。”

    “子念!”竺軒雲不禁出聲制止。

    雖然他還未弄清來龍去脈,但陳芸似乎犯下了言白會毫不猶豫殺了她的滔天大禍,而自己似乎下不了這個眼睜睜看她被殺的心……

    竺軒雲行至言白麪前,柔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很痛苦,但殺人也不是解決的辦法不是嗎?也許等你冷靜下來,你會做出不一樣的決定!”

    言白擡起眼簾,露出通紅的眼眸,“……竺軒雲,如果在你心裏我還有一絲絲的位置,你就不應該在這阻攔我……”

    言白微一緊眉,血絲瞬間攀慢眸子,“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一瞬間,竺軒雲的心臟像被狠狠重擊一般,就算此刻自己真能竭力保上陳芸一命,他又怎麼忍心讓眼前這個深陷痛苦之中的男人再次爲了自己而妥協……

    加劇的心疼讓竺軒雲蹙緊了眉頭,只見他偏過頭,緩緩讓出了過道……

    提着劍的言白一步步走向那個廂房,開門,刺殺,慘叫,一氣呵成……

    竺軒雲緊緊閉上雙眸,聽着戛然而止的叫聲,他知道言白並沒有多加磨折她……

    走出房門的言白還提着那把劍,只是上面沾滿了噴濺的赤色……

    怕趙承玉崩潰的竺子念及時擋住他的視線,趙承玉卻還是落下了滴滴熱淚,在他心裏,陳芸之死自己也是始作俑者……

    “你們……”面上沒有一絲血色的言白擡着還在滴血的長劍,直指安察堂衆人,“給你們三天時間把莊邢找到,否則你們就是那個人的下場!”

    在場捕快皆都驚叫起來,“什麼?!關我們什麼事啊!”“我們怎麼好心幫忙還幫出錯了!”

    畢竟自家弟弟也牽扯其中,竺軒雲趕緊附聲道:“我會找到莊邢的!三天時間可以!就給我三天時間!”

    話音剛落,便聽顧風陰聲道:“竺軒雲,我不准你插手這事!”

    竺軒雲一怔,而後道:“事到如今,誰都沒辦法獨善其身……”

    “事到如今不明白的是你,我寧願你恨我,都不願意將你留在萬陽城,你卻滿心只顧着逃離我……”顧風紅了眼眸,“……竺軒雲,你知道我回來意味着什麼嗎?你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將你再次帶走嗎?爲什麼你就不願意試着全身心地相信我……”

    第一次見他落淚,竺軒雲也被愣在了原地。

    “顧風!”滿心只剩復仇的言白又將劍頭直指顧風,“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顧風冷笑一聲,“言承望倒是該死,只是這莊邢肯定沒想到,自己到頭來還是找錯了幕後指使。”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都震驚不已,連趙承玉也沉不住氣,“顧風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此事需要一個水落石出,你不要再瞞着大家了!”

    竺軒雲也跟着低聲道:“……顧風,你都說出來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顧風擡起手掌輕輕撫着他的面頰,“我還在等一個機會,也許在我死之前,我還能救你一命……”

    眼眸瘋狂震動,不詳之感在竺軒雲心底暗暗生起……

    劍尖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言白緩緩朝顧風進發,“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你知道的統統說出來!”

    狂吼聲炸進耳朵,竺軒雲知道言白此刻是真的發了震怒……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竺軒雲忽然默默塞了一把匕首給顧風,用着他們倆才能聽到的音量道:“假裝劫持我!快點!”

    見他遲疑,竺軒雲又道:“你今日若真是死了,還怎麼救我!”

    此話一出,顧風麻利地接過匕首架在竺軒雲脖間,“你再往前踏一步,我就往裏割一寸。”

    言白見狀果然頓住了腳步,卻聽竺子念失聲驚道:“顧風你瘋了嗎!快把刀放下!”

    “死都不怕了,我還怕什麼?”顧風將刀緊了緊,“言白,你別以爲我不敢動刀,竺軒雲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那我還留着他的身體做什麼?”

    言白冷笑着,顯然不信他的說法,“走投無路了便開始演戲了嗎?”

    顧風不甘示弱地回笑幾聲,隨即抵住竺軒雲下頜,在他細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血痕,“別不信啊,對背棄我的人可不能下輕手……”

    話罷,顧風狠狠啃咬上竺軒雲的耳尖,直至留下一道帶血絲的牙印,“怎麼說?下一步我可就不會這麼仁慈了……”

    喫痛的竺軒雲不禁凝緊了眉目,若不是自己親自遞的刀,他都差點以爲顧風是真的發了狠了!

    爲了這場戲更加逼真,竺軒雲也出聲怒罵道:“顧風你瘋了嗎!你到底想幹嘛?!”

    “都不求情了,自然是求生了!”顧風將竺軒雲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就看你這條命能不能換我的一條命了。”

    言白麪上不露聲色,腳步卻怎麼也不敢再往前一步,“若你真是死了心,我又怎麼能知道放走你之後,你不會對竺軒雲下死手?”

    顧風緊緊攬着竺軒雲,慢慢往後退去,“出了大門我便放走他,要他活命的話,就識趣地別跟上來!”

    眼見他們緩緩退至門口,正在衆人都提着心吊着膽的時候,顧風卻沒有如約放走竺軒雲,而待衆人趕至門口,他們二人早就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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