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他不會傷害我的。”
“哼!反正我說什麼你都只會偏袒他!”言白加重了手中的氣力,“但你現在沒有選擇,要麼乖乖留在這,要麼你就別想再出言家的門!”
竺軒雲不禁嘀咕道:“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言白隨即又表露一臉傷感,“我這幾日心情頗爲複雜,連個完整的覺都睡不到……軒兒,我是真的很想你陪在我身邊……”
見他低落的模樣,竺軒雲不禁心生不忍,“……要不,我明早再回去?”
“不行!陪不陪我你都不能回到顧風那!”言白微微皺眉,“你都親自翻牆來探望我了,你肯定也是擔心我的吧!”
“我……”
見他支支吾吾,言白又道:“瞧你又說不出什麼讓我開心的話來,反正你現在在我手上就別想着跑了!”
見他毫不鬆口,竺軒雲決定轉移話頭,“話說,你可有聽聞安察堂押人遊街一事?那姑娘看着年輕,到底是犯了何種大罪纔會遭此等對待?”
“倒是有聽旁人提起過。”言白嘆了口氣,“只是這幾日我只顧着找你,哪還有其他心思去關注那些事。”
“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說話間,一個下人忽然來報,“公子,趙家千金前來求見。”
“趙蓉?”言白詫異道:“就她一人嗎?”
“是。”
竺軒雲也很是不解,“她怎麼獨自前來?還在這般晚的時候?”
言白轉而笑了一聲,“看來今晚不同尋常,定是熱鬧得很!”
……
“什麼?!”竺軒雲被趙蓉一番言辭驚到雙目圓瞪:“子念不見了?!”
趙蓉點了點頭,“不僅僅是竺二公子,還有我阿哥,還有堂裏原先的捕快們,都通通換了人……”
意識到事態似乎越來越不可控,言白語氣凝重,“好歹你也是趙儒的女兒,你真的一點消息都得不到嗎?”
趙蓉搖了搖頭,似乎一臉難過,“不管我怎麼哭鬧求情,爹爹卻是鐵了心,還跟我說再這樣下去,他就不讓我再出房門半步……還有張毅,整個安察堂就只剩他一人留下了,卻對我也是閉口不言……”
趙蓉抹了抹眼角盈出的淚花,“我實在沒有法子了,我好擔心我阿哥……還有竺二公子,我想我必須告知竺公子,目前我也只能想到言公子,所以這纔來了……”
“難道真的發生什麼事了嗎……”竺軒雲脣色失了血色,還在喃喃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了……”
言白握住竺軒雲發抖的指尖,“不要擔心,有我在呢!”
隨即又對趙蓉道:“那個遊街的女孩,你知道她什麼來頭嗎?”
趙蓉仍然搖着頭,“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言白這邊剛陷入沉思,趙蓉又從懷中掏出一疊書信,“這些是我偷偷潛入張毅房間時發現的,就藏在一個隱祕的盒子裏,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就被我帶出來了。”
言白接過厚厚一沓信封,紙面留下了歲月侵擾的痕跡,無一例外每張信封正面都在用墨字寫着:黎關城梁家收展。
……
待趙承玉剛從一片混沌中醒來,渾身突然襲來的徹骨疼痛又讓他差點暈厥!
微微動了動僵硬的身子,痛楚絲毫不減還愈加強烈,趙承玉不禁悶哼了兩聲。
“阿玉!阿玉!”
熟悉的聲嗓因幾分着急炸在耳邊,趙承玉偏過頭去望那聲音的主人,此刻頭腦的混亂讓他覺得竺子念此刻在自己身邊不是出奇的事。
“我……”
趙承玉發出一聲連自己都聽不出的聲音,就像喉嚨被沙石噎得滿滿,又啞又疼。
“別說話阿玉,你傷得很嚴重……”
竺子念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讓趙承玉有些驚詫,就在這一刻,腦中的回憶突然席捲而來。
“我……面具人……”趙承玉越回想越痛苦,“阿毅……”
“張毅?!是他傷的你嗎?”
此刻趙承玉清晰地記了起來,在他回頭的那一剎那,面具人……戴着面具的張毅親手將自己推下懸崖……
“張毅?”竺子念詫道:“難道他就是面具人?不對,歲數對不上……難不成面具人不止一人?”
是啊,與自己相伴成長的阿毅怎麼可能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他怎麼會想要殺了自己呢?
心底的痛苦已然超越身體上的,滾燙的熱淚不可抑制地滑落下來,連趙承玉都控制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待趙承玉緩過勁來,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纏滿了白布,稍微動彈一下便能牽扯起全身的痛覺,“……我這是怎麼了?”
“你傷的地方不少,畢竟是從山崖上掉下的……”
趙承玉擡頭環顧四下,眼前是一座破舊的木屋,涼風不斷捲入沒有窗紙的窗戶。
“這裏是哪裏啊?”
“這裏離山腳有些距離,好在地方隱蔽,我們已經在這呆了好幾天了。”
趙承玉不解道:“爲什麼不回安察堂?”
竺子念微微遲疑,而後道:“阿玉,不止是張毅,整個安察堂都叛變了……”
“什麼?!”
動作牽扯到趙承玉的傷口,讓他痛得皺緊眉目。
“你不要激動!”竺子念一下慌了手腳,“剛開始我也是與你一樣難以置信,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我們只能去接受它!”
“我不相信……”趙承玉瘋狂地搖着頭,“怎麼可能……義父,義父他一定不會這樣做的!”
竺子念輕輕搭上他的後背,“在你離開之後,本來我是想去追你解釋清楚的,卻在山崖邊發現了你的令牌,所以我便下去試着找你……”
想到這,竺子念不禁哽住了喉嚨,他如今都忘不了那時安靜躺在血泊中的趙承玉,任自己如何呼喚都醒不來的趙承玉……
那時竺子念以爲他死了,連手都顫抖到摸不住脈搏,硬是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才能勉強聽到心跳……
從狂悲到狂喜的心路歷程,竺子念此生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你傷的很重,所以我只能先將你安頓在這裏,本來是想去城裏找個郎中給你治傷,卻發現安察堂正在暗自搜尋我,所以我便不敢聲張了,還有……”
感覺已經沒有任何事物會比這事更難以接受,更荒唐了,趙承玉緩聲道:“你說吧,還有什麼?”
“還記得一個叫小曼的姑娘嗎?”
“小曼?”趙承玉不解道:“自然是記得,她之前不是還與你告別回家了嗎?”
竺子念直接道:“她被安察堂抓了,不曾透露過任何罪名,只是這幾日都準時在城裏遊街。”
“遊街?”趙承玉詫異不已,“……安察堂可從未押人遊街過!小曼是犯了什麼大罪……可就算犯罪也是官府的事,爲何會讓安察堂接手?”
竺子念遞給他一碗涼水,“你問的這些,也是我的疑惑之處,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安察堂已經不是以往的那個了,再說了,張毅會親手推你落崖,其中便表明了很多事了。”
趙承玉端着一碗涼水卻遲遲不下口,“……那蓉兒呢?蓉兒她……”
“你無需擔心她。”竺子念截聲道:“再怎麼說,她也是趙儒的親生女兒,他肯定不會拿她怎麼樣的。”
趙承玉低頭望着水碗中孤寂的倒影,可自己也當趙儒是親生父親不是嗎?還有張毅,自己也似他爲親人,卻爲何要這麼狠心地對待自己……
怕他再陷入痛苦的沼澤中,竺子念端過水碗餵了他一口,“今日到此爲止,你不能再多想了,你現在要安心養傷纔是,等你傷情好的差不多了,我們再去解決那些事。”
涼水進入喉嚨滋潤乾涸已久的身體,趙承玉又不禁發問:“不過這裏瞧着僻遠,那你這幾日是哪來的食物?”
竺子念含笑柔聲道:“因爲你要服藥,所以我每日都會進城採買物什,許是安察堂並沒有放多少心思在我身上,所以我只要稍微避點眼目便可。”
“子念……”趙承玉沉聲道:“謝謝你這幾日照顧我,還有,若不是你相救我,我可能也活不成了,可能連屍首都被野獸啃食乾淨了呢……”
竺子念不由得伸出指尖撫摸他冰涼的臉頰,“阿玉,其實我想說聲抱歉,若不是那日我與你爭吵,也許你根本就不會受傷……”
趙承玉低頭苦笑了一聲,“暗箭難防……若是他們真想除掉我也是很輕易的事,我又怎麼會對他們設防呢……”
“……我還想說聲謝謝。”竺子念眼神表露着真切,“謝謝你還活着,若是你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
在趙承玉訝然之時,竺子念快速在他額上落下輕輕一吻,而後又展顏笑道:“經此一事,看來以後我得寸步不離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