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穆夫人帶着穆雨淅一同歸家。

    “上來。”穆夫人喚住穆雨淅,讓她和自己同乘一輛馬車。

    “母親,我坐自己的馬車就可以了。”

    “我讓你上來!”

    見穆夫人臉色漆黑,穆雨淅內心嘆息一聲,不情不願的爬上了馬車。

    “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看穆雨淅乖乖的爬上了馬車,穆夫人臉色稍霽,開口詢問。

    “還不就是那些小事嘛。樂平郡主找我麻煩,我懶得理她。她氣不過就跑出來推了我一把。當時我正好站在鞦韆上,被她一把推了下去,鞦韆晃動,也把她給撞倒了。”穆雨淅挽住穆夫人的胳膊,三兩下的將當時的情景描述出來。

    聽到這裏,穆夫人又拉着穆雨淅仔細檢查了一番。

    “從鞦韆上推了下來?你沒受傷吧?”

    “沒呢。裴三郎正好經過救了我。”穆雨淅臉頰微紅的解釋了一句。穆夫人之前還以爲樂平郡主是在鞦韆下推的穆雨淅。聽到這裏才知曉當時的情況又多危險,心中十分後怕,一時也沒注意到穆雨淅的神色。

    “那是得好好謝謝裴家三郎。若不是他,你從那麼高的鞦韆上摔下來得多危險?等我們回到府中,要備一份重禮給他纔是。只是不知道裴家三郎喜歡什麼。他是讀書人,送珍本古籍總不會錯。”

    聽見穆夫人自言自語,穆雨淅不免想起了初見裴三郎時他在書坊尋找的《鍾呂傳道集》。他是不是喜歡道家書籍呢?

    沒注意到穆雨淅在走神,穆夫人又想到了樂平郡主,怒火又燃了起來。

    “早知道樂平那丫頭這麼惡毒,我就不該輕易放過她。”

    “哎呀,母親。”穆雨淅往穆夫人身邊靠了靠,搖了搖她的手臂:“我這不是沒事嗎?今日是裴家迴歸京城的第一場宴會,總不能因爲我給毀了。”

    “就你識大體。”穆夫人心疼又驕傲的點了點穆雨淅。

    “在別人家確實不好太過放肆,但這件事也不能就這樣輕輕放過。等晚上你父親下值了我就去找他。女兒受了委屈,他這個做父親的,總得替你撐腰。不然要他那個父親有何用?”

    “長公主畢竟是聖人的胞妹,我又沒有受傷,她若是堅持要護着樂平郡主,父親也不好多做些什麼。”

    “這事你不用管,交給我們這些長輩們便是。若是不能給你討個公道,你父親的官也是白當了。”

    穆夫人神色十分堅定。一回到府中便將穆雨淅打發回院子休息。擔心她今日受到了驚嚇,還特意安排大夫給她開了副安神藥,讓玉清盯着她喝下了安神藥休息才作罷。

    第二日,外面傳來了樂平郡主病重,長公主半夜派人將太醫院的太醫請到長公主府爲樂平郡主診治的消息。

    “娘子,昨日大夫不是說樂平郡主只是擦傷嗎,怎麼今日就說她病重了?長公主不會找我們麻煩吧?”玉清擔憂的問道。

    穆雨淅將手中的古籍放下,並未正面回答,只是提了一句:“按制長公主府有令一人,丞一人,錄事一人,邑司官若干。除了這些有品級的官員,醫官和下僕皆配備齊全。樂平郡主從小體弱,長公主府更是常駐着太醫。”

    能做到大丫鬟的位置,玉清自然也不是庸人。穆雨淅只稍稍提點了一句,她便反應了過來。

    “娘子的意思是長公主知曉咱們家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故意放出樂平郡主病重的消息?”

    “我可沒這麼說,許是郡主受了驚嚇,長公主愛女心切,一時亂了手腳也是有的。”

    玉清會意,也不再提及樂平郡主,只安心的爲穆雨淅打扇消暑。

    傍晚時分,穆家家主下值歸來,吩咐下僕來尋穆雨淅。

    又一次走進穆家家主的書房,穆雨淅俯身行禮。

    “父親。”

    “元娘來了。”

    “父親尋我是爲了樂平郡主之事嗎?”雖然穆家家主看起來比較嚴厲,但實際上對穆雨淅極爲寵愛,因此穆雨淅才能大膽直言。

    穆家家主點點頭。

    “外面的傳言你都聽見了。”明明是疑問的話語,穆家家主卻用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

    “聽見了。”

    “你是什麼看法?”

    穆雨淅也不藏拙,直言道:“長公主府至少駐有四名太醫。由於太后偏愛,駐守的太醫個個醫術不凡,只有太專門爲聖山診治的太醫令能穩壓他們一籌。長公主半夜派人尋找太醫,不去求聖上派出太醫令,反而去太醫院尋找值班太醫,顯然是在做戲。”

    見穆雨淅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的關鍵,穆家家主滿意的點點頭。“你猜的不錯,她此舉不過是爲了向聖上告狀,同時避免我今日參她一本罷了。”

    “你可知今日聖上問了我什麼?”穆家家主繼續考校穆雨淅。

    “問及了昨日宴會上女兒和樂平郡主產生矛盾的事?”

    穆家家主點點頭。

    “樂平郡主畢竟是聖上的外甥女,長公主既然說郡主病重,聖上總要過問一句的,否則太后那關聖上就過不去。因此在下朝之後特意留我詢問了幾句,知曉了事情經過之後,還問及了你是否有礙。”

    “我說你向來堅韌,身體也十分康健。晚上回來飲了一晚安神藥就歇下了,並無其他不妥。”見穆雨淅神色未變,穆家家主這才繼續開口:“你可會怨爲父不曾再聖上面前爲你多爭取幾句?”

    聽見這話,穆雨淅思索了片刻:“自然不會,父親回答的極好。”眼睛微亮的看向穆家家主:“樂平郡主既然已經“病重”,我雖然被她從鞦韆上推了下來,卻沒有受傷。長公主她們畢竟是君,是聖上的血脈親人。而我作爲外人,還是臣子之女,自然不能太過咄咄逼人,否則豈不是目無君上?”

    “只是……”

    穆家家主十分欣賞穆雨淅的大局觀,滿含期待的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聖上能從衆多的皇子之中脫穎而出,自然不可能看不出長公主的小心思。加害者“受驚病重”,受害者卻十分康健。聖上自然而然的便會思索,長公主是否是想要惡人先告狀。”

    雖然穆家家主早就知道這個女兒十分聰慧,可當真見她從一兩句話中分析出事情的關鍵,穆家家主依舊驚喜萬分。

    驚喜過後便是惋惜,若她是個男子,在朝中再歷練幾年,何愁穆家不興?

    可惜了!

    感受到穆家家主身上傳來的濃重的惋惜情緒,穆雨淅抿了抿嘴,這纔開口問道:“父親,我猜測的可還正確?”

    穆家家主收起心中的複雜情緒,點點頭:“不錯,只是你還漏掉了一點。”

    “漏掉了一點?”

    “我特意提了一句,你喝了一碗安神湯。”

    穆雨淅疑惑的看向穆家家主,半晌後猛然反應過來。

    “示弱!”

    “對。”穆家家主贊同的看向穆雨淅:“過剛易折,一味的表示並無大礙,聖上只會覺得樂平郡主只是做了個惡作劇。哪怕不喜長公主的做派,卻也不會覺得樂平郡主做的過分。”

    “我之前在聖上面前提過你性格堅韌,但性格如此堅韌的人在睡前還飲了一碗安神湯,聖上自然會認爲你受到了驚嚇。繼而反應過來,從晃動的鞦韆上被推了下來有多麼的危險。”

    “所以,這纔是父親對樂平郡主和長公主的報復,父親您壞了她們在聖上心中的印象。”

    穆家家主點點頭:“長公主雖然尊貴,卻畢竟沒有實權。她的榮耀皆繫於聖上的聖心之上。一旦聖心不再,自然就會收斂起來。”

    “不過你還是離樂平郡主遠一點。她能做出在大庭廣衆之下將你從鞦韆上推下來的蠢事,就說明這個人又蠢又毒。狠毒的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又蠢又毒的人。你永遠也猜不中他們會做些什麼蠢事。君子不立危牆,雖說咱們家並不懼怕長公主府,但有機會可以下手打壓,卻不能將自己賠了進去。”

    穆雨淅點點頭,深以爲然。

    被樂平郡主找了這麼多次麻煩,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樂平郡主手上喫虧。就這一次,就差點把性命搭了上去。若不是裴三郎及時相救,說不定就撞到了哪裏,不死也要重傷。

    “女兒知道了,以後會盡量遠着樂平郡主的。”

    見穆雨淅一臉後怕,穆家家主失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呢。

    “不過你也不必畏手畏腳。雖然樂平郡主是個蠢的,但長公主還是有幾分心機。想必經此一事,她也會約束樂平郡主,讓她不要再找你麻煩,你也不必太過緊張。”

    穆雨淅點點頭:“父親,您這次爲了我和長公主對上,她會不會報復我們穆家呀?”

    見向來自信從容的女兒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穆家家主心都要化了。憐愛的摸了摸穆雨淅的腦袋。

    “你放心,爲父畢竟是天子重臣,長公主不敢,也不能把我怎麼樣。”輕笑一聲:“至於她之後的報復,有我在,她沒辦法對我們穆家動手。爲父爲官二十載,若是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豈不是白白執掌中書省這麼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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