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坊回來已經過了好幾日,特意爲裴三郎挑選的生辰禮也已經託裴六娘送了出去,穆雨淅在此期間一直陪穆夫人在家應付上門拜訪的夫人們。

    也不知穆雨淅哪裏打動了這些夫人們,從賞花宴之後,便一直陸陸續續有人上門來試探穆夫人的口風,似乎是有意和穆家結親。哪怕穆夫人透露出的要求比大多數人要高,上門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穆夫人自是喜不自勝,一時竟有些挑花了眼,不知到底該選哪一家更好。有自信來穆府打探口風的,自是對自家兒郎十分自信之人。其中有秦夫人這種穆夫人完全看不上的,也有幾家穆夫人心中十分合意。

    此事畢竟事關穆雨淅的終身大事,穆夫人又是一個溺愛孩子的母親,因此每有一家透露出結親的意思,穆夫人都會私下裏告知穆雨淅,傾聽她的意見。只是穆雨淅一直故作推脫,因此沒有定下來。

    就在穆夫人爲此頭疼不已的時候,外界突然開始有了些穆家門第太高,對婚事十分挑揀的流言。

    “啪!”

    一盞雅緻的瓷製茶杯被猛的扔在了地上,茶杯和地面相撞,頓時摔的個七零八落。盞中的茶水也灑落出來,在地面上開出一枚小花。

    “流言是誰放出來的,給我狠狠地查!”

    聽到外面的流言,穆夫人勃然大怒。廳中的僕從感受到了主人家的怒氣,一個個噤若寒蟬。

    半晌之後,一個衣着打扮比其他人更加體面的男子從人羣中走了出來,跪在破碎的茶盞旁邊。

    “稟夫人,在流言剛起的時候,小人便已經派人出去探查了,現在已經查到了一點端倪。流言似乎是從歸雲觀中傳出來的。起因是秦夫人去歸雲觀求卦,偶遇了吏部尚書家的蔣夫人。兩人閒聊間提到了咱們家的大娘子,言語中摻雜了幾句抱怨,被有心人故意傳了出來,這纔有了外面的流言。”

    回答的人是穆夫人新提起來的二管家,名叫臨清。雖然年紀不大,但爲人很是機敏,是穆夫人陪嫁丫鬟的兒子,因此很是得穆夫人信任。

    在此之前,他一直跟着他父親在外面打理穆夫人的嫁妝鋪子。由於之前二管家的私心,差點害了穆雨淅,因此穆夫人十分信不過穆家家主的人,哪怕二管家被處置了,她依舊還是不放心,特意調了臨清進來接任二管家。

    而穆家家主對此並無意見。

    其實更適合的人選還是臨清的父親,只是穆夫人私心裏希望培養一個能在外面行走的人手給穆雨淅當陪嫁。臨清的父親年紀太大,顯然不太合適。正好臨清年紀輕輕,爲人處世卻十分老道,正好先提拔起來,讓他也練練手。

    以後也可以將穆雨淅的大丫鬟配給他,讓夫妻倆隨穆雨淅一起出門子。這樣哪怕穆雨淅到了夫家,也不用擔心沒有合用的人手,穆夫人也會更加放心。

    而臨清的表現,顯然也沒讓穆夫人失望。

    “竟然是她們搞的鬼。結親不成便使一些下作手段害我們元孃的名聲,果然卑鄙。沒答應和她們家結親真是做對了。”

    穆夫人忿忿不平的說道。

    眼角劃過跪在地上的臨清,臉色勉強緩和了一些。

    “你是個好的。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把消息打探的清清楚楚,說明流言一起你就上了心,是個忠心的,賞。”

    身後的一個丫鬟拿着一個荷包出來遞給臨清。

    等閒雜人等皆退了下去,穆夫人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去。

    “如今外面已經隱隱有了外面穆府門第高的流言,若不能及時處理,恐怕會對元孃的親事有礙。”

    “其實夫人也不比太過憂心,雖然有些流言,但只要大娘子定下了親事,流言自然便會不攻而破。想要將大娘子聘回去的人家那麼多,總能挑到個好的。”

    聽見這話,穆夫人的臉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還深深的嘆了口氣。

    “若真的這般容易便好了。畢竟關係到元孃的終身大事,我雖然看着那幾家的小郎君十分滿意,但元娘卻偏偏相不中他們。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元孃的性子有多倔。我若是不顧她的意願直接給她定親,她指不定心裏有多少的不痛快。女子一生的快意時光只有這麼點,我怎麼能枉顧她的心意呢?”

    提建議的丫鬟退了下去,顯然她也不知曉該如何勸說一個溺愛孩子的母親正視問題。

    另一個丫鬟見狀,試探的提議道:“既然短時間內無法爲大娘子選定夫婿,何不去歸雲觀求一求觀主給大娘子卜一卦呢?哪怕是隨意求一個不能太早成親的卦象也是好的,總能堵得住外面的流言。”

    “這倒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穆夫人讚許的點點頭,滿意的賜下厚賞。

    “既然流言是從歸雲觀傳出來的,他們總該要負點責任,不至於一個卦象都不肯配合。”說着便轉頭吩咐一幫的丫鬟:“你去通知元娘,讓她做好準備,明日和我一起前往歸雲觀。”

    翌日,做好準備的穆雨淅陪同穆夫人一起往歸雲觀而去。

    雖然穆夫人將事情的經過都告知了穆雨淅,卻不肯讓她插手處理。只象徵性的帶她見一見歸雲觀的觀主,便將穆雨淅打發到其他地方去了。

    “歸元觀我之前來過,景色還不錯,你帶着玉清一起出去逛一逛,其他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

    無意辜負穆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穆雨淅緩緩退了出去,攜着玉清往其他地方逛去。

    主僕兩人皆是第一次來到歸雲觀,不免有些好奇。順着山路,兩人慢慢的閒逛了起來。

    “咦,娘子,這個大殿竟然沒有人?”兩人路過了幾座人員嘈雜的殿堂之後,漸漸的踱步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

    “好像確實沒什麼人,不知道這裏是哪裏?”穆雨淅問道。

    她的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裏是四御殿。”

    穆雨淅回頭一看,果然是裴三郎。

    四御殿裏供奉的分別是北極紫微大帝,南極長生大帝,勾陳上宮天皇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帝袛。由於他們常做人間帝王形象,前朝時有人藉此構陷政敵,言其不敬,因此時人多有忌諱,甚少往四御殿而來。

    “難怪別處都熱鬧非凡,唯獨此處十分冷清。只是裴三郎,你怎麼來到了這裏?”穆雨淅好奇的問道。

    只是無意間見到穆雨淅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而去,有些不放心的跟來的裴三郎。

    “……”

    生硬的轉移話題:“你來這裏是有什麼事嗎?”

    穆雨淅不疑有他,含笑回道:“母親來這邊卜卦,我配她一起來的。”

    裴三郎點點頭,猶豫的看了看穆雨淅,半晌之後才憋出一句話:“多謝你送的生辰禮。”

    “這沒什麼,你救了我嘛,本來應該送一份厚禮的。但六娘說你喜歡道家書籍,這纔去書坊挑選了一套書籍送你。”

    “謝禮穆夫人已經送過了。”裴三郎認真的回答。

    “我母親送謝禮是爲了感謝你救了她的寶貝女兒,我送謝禮是爲了感謝你的援手,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爲一談。”穆雨淅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對面的裴三郎顯然並不太能接受這個說辭,猶疑了片刻,將右手壓在左手的袖袋上,半晌之後,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從左邊的袖袋裏掏出一個玉製的小型雕塑,遞給穆雨淅。

    “這個給你。”

    穆雨淅好奇的接過一看,竟是一隻用玉雕刻而成的狸奴。只有巴掌大小,但卻雕刻的活靈活現。從它的神態來看,似乎是正在伸着小爪子在撥弄這些什麼,若不是手中傳來冰涼的觸感,穆雨淅簡直以爲它就要這麼活了過來。

    愛不釋手的把玩了一會兒,穆雨淅這才戀戀不捨的將目光從玉製的狸奴身上移開。

    “給我的?”

    裴三郎點點頭,似乎怕她誤會,又連忙補充了一句。

    “回禮。”

    感受到對面傳來的忐忑情緒,穆雨淅壞心眼一起,故意問道。

    “可是我送你的一整套書籍加起來都沒有這塊玉貴重。更別提這狸奴的雕刻技巧是多麼的令人驚豔。若拿去書坊,至少可以換回數十套道家書籍。”

    歪了歪腦袋,對着裴三郎調皮一笑。

    “裴三郎,你這可虧大了哦!”

    被這晃眼的笑容一衝,裴三郎整個人的耳根都紅透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楚湘輝說送禮需得投其所好。我喜歡道家學說,你便送我道家書籍。我那日見你十分欣賞園中的動物雕像,自然應該回送一個你喜歡的禮物。心意並不是能用價值衡量的。”

    “那其他人也有回禮嗎?”

    忐忑的情緒猛然變的慌亂了起來。還不等裴三郎迴應,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呼喚。

    “娘子,你在這裏嗎?”是穆夫人身邊的丫鬟的聲音。

    穆雨淅轉身回看了一眼,對裴三郎笑了笑。

    “母親派人來尋我了,裴三郎,我先行離去了。”

    對面的人隱隱鬆了口氣。

    “好,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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