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郡主向來霸道,怎麼聽得進穆雨淅的斥責反駁之語。張了張嘴,正準備繼續辯駁,周圍突然響起一陣喧囂。

    衆人回首看去,只見船體旁邊又有幾艘同種樣式的船隻駛來。這些船隻靠的極近,從船頭前進的方向來看,目標顯然就是穆雨淅她們的所在之地。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那些船隻便停泊在穆雨淅她們所在的船體旁邊。不知對面說了什麼,船家甚至都沒有詢問穆雨淅她們,便主動將船板放了過去,其他船隻上的人一一涌入了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髮髻上帶着一隻芍藥髮簪的夫人,正是穆雨淅見過兩次的長公主。而在長公主後面出現的,,則是行色匆匆的裴夫人和目光焦急的穆夫人。

    三位夫人目的明確,一走進此處便立馬分散開來。穆夫人快走兩步到穆雨淅面前,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見穆雨淅神色平靜,眼中的焦急這才散去一點。

    “我正在盤賬,便收到消息說你落水了,嚇的我差點昏厥了過去。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

    穆雨淅微笑着搖搖頭:“母親莫慌,我沒事的。”說着便在穆夫人面前轉了個圈,歪着小腦袋笑了笑:“並未傷到哪裏,衣衫也都重新換過了。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

    穆雨淅的這番話並不能打消穆夫人心中的擔憂,只見她依舊皺着眉頭,伸手撫了撫穆雨淅的髮髻。

    “你說你這孩子,知道重新梳洗,怎麼就不知曉將髮絲也擦乾呢?髮絲半乾便束髮,又跑道船板上來吹風,當心以後頭疼。”

    穆雨淅正準備和穆夫人撒個嬌,突然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驚訝的回頭一看。正好看見長公主半扶着樂平郡主,對喬沁淳怒目而視的模樣。而原本攙扶着樂平郡主的喬沁淳此刻正捂着臉頰,低頭站在長公主的身前。這次遠遠傳過來的情緒中不再有委屈和難過,只有冷漠中夾雜着的一絲不甘與恨意。

    “我和你交代了多少次,讓你好好照顧樂平,你便是這麼照顧她的?”長公主冰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見喬沁淳捂着臉頰低頭不語,長公主的聲音更加冷漠。

    “擡頭看着我!”

    半晌之後,喬沁淳瑟瑟發抖的擡起頭來,天色太暗,看不清她是否流淚,穆雨淅只看見了一絲水光閃過。

    “樂平從小身子就弱,爲了讓她不孤單,我特意將你從喬家接了出來。你從小的份例都是按照郡主的標準來的,比喬家其他小娘子不知高出多少。就是爲了能讓你好好照看樂平。結果呢?你明知她不能受氣,卻偏偏要氣她,看看她現在這副喘不上氣的模樣,若當真有事,你拿什麼和我交代?”

    長公主話還未說完,穆夫人的臉色就一變。長公主這話哪裏是責問喬家小娘子啊?分別是指桑罵槐,在指責她的元娘呢。

    不就是指桑罵槐,陰陽怪氣嗎?當誰不會呢?她年輕時喫的虧可不是白喫的。

    穆夫人冷笑一聲,假意開口勸解。

    “長公主你也莫要太過生氣。雖說喬家小娘子也算是你的侄女,樂平郡主的表姐。但畢竟君臣有別。郡主的性格……”特意省下了半句話,穆夫人拿手帕壓了壓嘴角,繼續開口:“喬家小娘子也很難勸的住,你對她也不能太過苛刻了。”

    望着長公主驟然變色的臉龐,穆夫人心中一陣快意。

    只是長公主也不是喫素的,見穆夫人不接招,眉頭一豎,立馬將事情挑明。

    “她畢竟年長,便是勸不住,見樂平身體不適,總該知道關心一二,怎麼能繼續刺激樂平呢?我向來聽說穆家元娘溫柔賢淑識大體。又比我們樂平年長,怎麼也應該體諒一二。”

    這話如此的不要臉,聽的穆夫人很想跳起來啐她一口。

    穆雨淅感受到母親激憤的情緒,輕輕咳了咳。在穆夫人轉身關懷了她幾句之後,輕聲開口。

    “母親,長公主說的對。我雖然‘落了水’,又被郡主‘阻攔’,不肯放我前去梳洗。但畢竟是臣女,又年長於郡主,應該再多體諒郡主一些的。”

    穆雨淅特意在‘落水’和‘阻攔’這兩個詞語之間停頓了一會兒。穆夫人果然會意,立馬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看向穆雨淅。

    “我看是先生平日裏教你禮義仁智信將你給教傻了。別人明顯的想要害你性命,你這時候還反思不夠體諒別人。雖說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咱們家是聖上的臣子,不是皇親國戚的臣子。能讓咱們甘願赴死的,只有聖上。其他人想要這種待遇,怎麼也該先向聖上請一道聖旨纔是。”

    “女兒受教。”

    見着母女兩一唱一和之間便給樂平定下了害人性命的罪名,長公主神色一變,立馬反駁。

    “只是小女兒家之間的矛盾,怎麼就扯上了害人性命這麼嚴重的罪名?小娘子們的閨譽是何等的珍貴,怎麼能如此草率的給定下罪名。”

    “可是我好端端的站在船頭欣賞美景,郡主突然指使她所在的船隻撞了過來。這這種衝擊之下,我徑直落入了水中,這件事總是真的。”

    “夜間昏暗,許是意外也說不定,沒有證據怎麼能認定是樂平指使的?”

    “誰說沒有證據?”

    一道爽利的女聲從遠處傳來,衆人回頭一看,是裴夫人。

    只見她大步的往穆雨淅她們所在的方向走來,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一羣人。人羣中還有幾個被束縛了手腳的男子。原來裴夫人之前離去,並非是前往探望裴三郎,而是去對面的船上控制了船工,尋找證據。

    “這幾個是駕駛郡主所在的那艘船的船工,他們都是長公主府豢養的私奴。領頭的是掌握船體方向的船家,恰巧上次參加賞花宴是我見過他向長公主回稟事務,也是長公主府中的掌事。據他們交代,原本今日的計劃是往湖的南邊去賞燈。但行至此處,郡主突然變色,命令他們撞向我們所在的這艘船。人證都在這裏,長公主還有什麼好說的。”

    面對如此鐵證,便是長公主也無法繼續狡辯下去。若是其他人,她還可以憑藉長公主府的權勢將事情壓下去。但今日面對的,卻是文臣之首的穆家和掌握了邊關兵權的裴家。最關鍵的是,樂平得罪的又恰巧是兩家最爲受寵的子弟,一個比一個麻煩。不是能憑長公主這三個字壓服下去的。

    臉色漆黑的看向穆夫人和裴夫人,半晌後,長公主揮退了附近的閒雜人等,終於開口。

    “你們想怎麼樣?”

    有心想要以牙還牙,但穆夫人心中知曉,長公主必定不會答應這個要求。不說其他,只憑樂平郡主的身體狀況,當真將她丟入水中,恐怕她第二日便會香消玉殞。作爲一個母親,長公主不可能會答應這個要求。

    只是其他的要求又顯的太過輕描淡寫,無法給樂平郡主一個深刻的教訓。

    “讓郡主親自寫下認罪書,一式兩份,交由我們保管。”陪同丈夫鎮守邊關十幾年的裴夫人顯然更懂得釜底抽薪這一招。一旦拿到了認罪書,樂平郡主便有所顧忌,再也無法隨心所欲的傷害穆雨淅他們了。

    “不可能!”長公主一口回絕。這和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敵人有什麼區別。

    “其實有人證在手,郡主寫不寫認罪書對我們來說並無差別。之所以要認罪書,不過是爲了大家以後能和諧相處罷了。”

    這個說辭無法說服長公主,她冷笑一聲:“你們也別把我當傻子糊弄。認罪書一寫,你們隨時都能傷害到樂平。我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

    裴夫人和穆夫人兩人對視一眼,惋惜的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那便將認罪書換成賠罪書總該沒問題吧?我們也不是非要和長公主你過不去,只是樂平郡主行事實在出人意料,沒有個保障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雙方各退一步,長公主思索良久,終究還是答應了這個條件。袖擺一甩,便離開了此處,應當是回去哄樂平郡主寫賠罪書去了。留下穆夫人和裴夫人兩人在此,互相對視了一眼,皆視對方爲知己,頗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另一邊,被穆夫人打發出來的穆雨淅正站在裴三郎的對面。

    此時,裴三郎剛剛梳洗完畢。髮絲尾部還帶着點溼氣。站在穆雨淅的面前,竟完全看不出來白日裏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樣。

    被穆雨淅細細的打量,裴三郎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避開了穆雨淅的目光,半晌後才輕輕開口。

    “元娘你讓大夫給你診脈了嗎?雖然是長夏,但落水不是小事,還是讓大夫開一副藥飲下才好。”

    穆雨淅點點頭。

    “你放心,我母親已經到了此處,我便是再不喜喝藥,母親也會強行給我灌下去的。”

    聽見穆雨淅言語間的鬱悶,裴三郎嘴角微勾。還沒來的及說點別的,便見穆雨淅伸手塞了個什麼東西在他手上。

    “這是我讓大夫給開的驅寒藥,你也不能大意,睡前要喝副藥纔行。”

    裴三郎身體一僵。

    “我畢竟是男子,身體強健,並不需要驅寒藥。”

    “不行!”穆雨淅堅定的反駁道:“你也說了,謹慎點總是沒錯的,必須喝了藥纔行。”

    還想再繼續交代點什麼,穆夫人卻已經派人來接她回去了。穆雨淅回頭應了一聲,又叮囑了裴三郎一遍不要忘記喝藥,這才放心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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