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一聽就是容琛的。

    容琛划着輪椅緩緩進門,身後跟着曲國鋒,表情一臉灰敗。

    “你們在做什麼?姐妹間開玩笑打鬧也要有個度,還不把人扶起來,都給我下去,晚宴要開始了。”

    顯然,曲國鋒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曲汐原本要從地上爬起來,轉瞬一想幹脆倒在地上不起。

    可憐,弱小,無助。

    宋美雲站出來,拿出當家主母的姿態說:“小汐脾氣衝,也聽不得實話,菲菲和妍妍幾句無心之言,她就勃然大怒,將人扔到泳池裏還給人一巴掌,都是姐妹,沒必要做成這樣,我也是想要了解是否有矛盾,看看如何解決。”

    “所以,你讓人跪下?”

    容琛擡眸,冷冷看她。

    宋美雲語塞,她萬萬沒想到,這次容琛竟然還會再折回來幫着這死丫頭,難道是因爲事情鬧得太大了嗎?

    曲汐嫁人後,她們有所收斂,不逢重大節日她基本也不回家。

    今天誰都沒想到原本懦弱的曲汐會還手。

    事情鬧得有些不可收場。

    “是她自己摔倒的。”宋美雲面不改色,她揚起臉忽然道:“再說,她先對我女兒動手,按照家規,讓她跪下也無可厚非,即便嫁出去,終究還是曲家的人,在家得講規矩。”

    曲汐在內心爲宋美雲的勇氣鼓掌。

    “講規矩?”容琛重複了這幾個字,目光落到躺在地上似乎站不起來的曲汐身上,沉了沉。

    他伸手理了理領口,神色隱着不耐,就那麼緩緩擡起臉,開口,聲音裹了碎冰:“曲汐是曲家的人,但也嫁給了我,是名正言順的容太太。對我的人動手,我要和你們怎麼……”容琛將目光巡視一圈,最後落到曲國鋒臉上,壓迫感十足:“講規矩?”

    上個對他的人動手的陳洛已經去坐牢了。

    曲國鋒又跳出和稀泥:“姐妹間有個矛盾也很正常,都是一家人,鬧大了說出讓人笑話,這樣,讓曲妍給小汐道個歉怎麼樣?”

    “爸,我不要道歉!再說她打我一巴掌,我還沒還,是媽讓她跪下的,要道歉也是媽來。”話音剛落她就被曲國鋒和宋美雲齊刷刷狠狠瞪了一眼。

    曲汐趴在地上心想:可真是太好孝了。

    氣氛僵持。

    容琛微微歪着身子,薄脣抿成一條直線,雙手交疊,食指另一隻手的指關節處輕輕釦着。

    他不出聲,給了曲國鋒無形的巨大壓力。

    曲國鋒沒辦法,連忙跑過來將曲汐小心翼翼從地上扶起來說:“小汐,你說,你要怎麼辦?”

    他只想將這事兒趕緊解決了,不然臉都丟盡,現在的容琛是絕對不能得罪,曲家有個項目還要他點頭同意。

    曲汐:終於有人注意到我了。

    她拍拍身上的灰燼說:“頭有點暈,把那椅子拖過來給我坐。”

    曲國鋒:“……”

    他還是將椅子拖了過來,放在容琛身邊。

    曲汐坐下,轉過臉看了一眼容琛,眼裏霧濛濛,臉上也有些狼狽,神情委屈。

    哼,容琛竟然不看她。

    生氣!

    她清了清嗓子說:“曲菲和曲妍我先不計較。宋美雲讓我跪下,那倆保鏢還踹了我一腳,我膝蓋以及小腿受了傷,這事兒得好好說道。曲國鋒問我怎麼辦,我的意思就是,宋美雲跪下給我道個歉,那倆保鏢開了,賠我筆醫藥費,這事兒算完,怎麼樣?”

    “曲汐,美雲是你長輩,哪有給你下跪的理兒,你受得起嗎?”

    “受得起!”曲汐說:“今天之後,就沒有什麼長輩晚輩了,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不妨說開了,在您五十大壽說這事兒屬實有點不孝,但現在不說以後也沒有機會了,今天,我留下,是想要和曲家斷絕關係。”

    話音剛落,四周寂靜。

    就連容琛都怔住了。

    然而曲汐臉上卻是一臉堅定。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個是她讀書以來深諳的道理。

    “當然,我不是來徵求你們的意見,我是來通知你們的。”曲汐微笑:“我會擬好聲明放棄繼承權,自然你們相應也要放棄贍養權,在法律上我們不存在任何親屬關係。”

    宋美雲費了好大勁兒才緩過神來。

    這死丫頭說什麼?

    斷絕關係?

    她怎麼敢的。

    “曲汐,你爸養了你十幾年,你說斷絕就斷絕,有沒有良心,我說什麼來着,你果然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這十幾年來所謂的養育,不過是提供一口飯一張牀,衣服全是他們淘汰下來的,書也不給讀,嫌棄大學學費貴,強行讓她輟學。

    “這種帶有強烈主觀臆斷的話不用對我說,我會讓律師來和你談。”曲汐對宋美雲的話免疫:“你想好了,要不要給我下跪道歉?”

    宋美雲:“……”

    曲汐說話的時候思維清晰,邏輯分明,找不到任何漏洞。

    還是那個她麼?

    容琛將目光落向她。

    曲汐感覺到了,對着他抿脣露出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笑。

    “不道歉,那多賠點錢吧,我也不至於斤斤計較。”曲汐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逡巡:“各位,還有什麼疑問麼?”

    這一刻,她像是個女王。

    “沒有?”曲汐拍手:“那好,安心等賬單和聲明!”她將手撐在容琛的輪椅上,語調軟了下來:“老公,我們走吧!”

    ——

    車內。

    曲汐一下子哭出聲來。

    “我今天,沒有想把事情鬧大,但是她們欺人太甚了。”曲汐哽咽咬着脣,湊到容琛面前:“你看這裏破了。”

    容琛幽幽道:“那趕緊去醫院,不然要癒合了”

    曲汐:“……”

    “真的很疼當時。”她嘆氣:“我在開心得喫東西,曲菲跑過來推我,叉子差點沒捅進喉嚨裏。”她對着喉嚨比劃了一下:“很危險的,你知道嗎,那塊牛排還被她弄到地上去了我一口都沒喫到。”

    現在說起來,她還有點憤懣。

    “所以,你將人頭髮拽着扔進泳池裏了?”容琛語調分辨不出情緒。

    “就,沒控制住手。”曲汐憤憤道:“她浪費糧食,太過分!”

    “打你二姐耳光的理由呢?”

    容琛突然起了點興趣。

    “她說你壞話。”曲汐說:“很難聽,我還是不復述了。”

    容琛大概明白。

    這些年就是在這些冷言冷語裏面長大的,早就已經免疫。

    “我是爲了維護你纔打她的,不是脾氣暴躁蠻不講理。”她湊近了些,靠着他的肩膀,語氣小心:“你不會怪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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