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啓帆的遺書牽扯出他母親的事情,容琛自然會放在心上,只不過溫啓帆說話的真實性要打些折扣,他沒有不信,但也沒有全信。

    權佑當年的確隱瞞了很多的事情,但是若說到他要是殺人滅口,那倒是不至於,他沒有足夠的動機,那時候曲青禾早已經出國,事情平息很久,他的母親也迴歸到平靜生活之中,那些年也正是權佑處於低估的時期,前途盡毀。

    曲汐沒有說話,而是暗暗握緊了他的手。

    以前的痛苦只能他一人來承擔,現在她來了,那麼必然會分擔他的苦惱。他們可以同甘更可以共苦,第一次做人妻子,或許很多方面不熟練,但她認定這麼個人,不管怎麼樣的風雨都會一起去面對。

    “我陪你!”曲汐堅定地說。

    兩人挑選了一間好的酒店的總統套房,還在餐廳用了自助,曲汐插起一塊牛排往嘴裏面塞說:“上次喫到牛排都感覺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這段時間的顛沛流離,都把她餓瘦了不少,以往臉上還長點肉,現在下巴瘦的只有尖巧的一道。

    容琛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湯,味道還不錯,符合酒店的水準。

    侍者端來一瓶木桐酒莊年份極佳的赤霞珠,倒在杯中呈現晶瑩的寶石紅,曲汐給了侍者一筆小費,她似乎心情到現在還沒有平復,話開始變多:“你敢想象,我們有一天會缺錢到去仙人跳!”

    容琛淡淡笑:“惡人還需惡人磨!”

    就那種垃圾,不收拾他怎麼行呢?

    “不過那個女孩……”

    “曲汐,我們現在做不了那麼多!”容琛說:“就像我們改變不了戰爭!”

    曲汐點點頭。

    容琛確實比她理性更多。

    “等回去,我會託人將她安置妥帖!”

    容琛又說。

    這個男人冷峻的外表之下卻也有一顆溫暖的心,這也是她愛他的原因。她喜歡溫和善良的人,容琛符合她少女時期對於愛人的所有幻想。她原先只是慕強,但那也只是流於表面的一見傾心,並不算得上是深愛。

    相處之後,這強勢內斂且深沉的男人對她用盡了此生的溫柔,甚至於將這份溫柔輻射到周邊的人。所有跟在容琛身邊的人都覺得boss變了很多。

    或許愛情的力量就是這麼偉大,可以改變一個人。

    曲汐聽完揪起來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些,又叉了塊牛排往嘴裏面塞。

    容琛喂她喝了一口蘑菇湯,聽她說:“我們的經歷都可以拍成一部好萊塢大片了,不過我感覺如果我們是反派人設的話更帶感吧!”

    汐姐這一生執着於給自己立反派人設。

    正派總是偉光正的,她倒好老是遊走在法律底線上,做些出格的事情,就像是她以前絕對不會想到她會和容琛落魄到住不起好的酒店還要玩一招仙人跳。

    容琛脣角微微勾起,隨聲附和道:“那必然是當年最賣座的電影!”

    曲汐豎起大拇指:“就衝你這句話,我必然能拍出來!”

    容琛:“外邊開了幾家影視公司啊!”

    曲汐:“……”

    這都給他知道了?

    “怎……怎麼了?”

    “沒什麼,提醒你回去記得補稅!”容琛揶揄道,繼續低下頭喝蘑菇湯。

    他這一生喫過各種各樣的美味,卻還覺得這家酒店的奶油蘑菇湯一絕,也許有着劫後餘生的慶幸,但更多的是和她在一起,所以每件事忽然都充滿意義。

    回到房間之後,曲汐立刻用酒店的電話給周洛然撥打電話,很可惜沒有人接,但是他倒是留了一段語音。

    將手中的電話掛斷,曲汐轉過臉對容琛說:“沒有接,他只留了段錄音。”

    容琛抿脣問:“他說了什麼?”

    “他說工作繁忙閉關修煉!”

    “這樣不至於不接電話!用國內的號再撥打一遍呢?”容琛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一部破舊手機,換上了國內的電話卡撥打,依舊是沒有人接聽。

    曲汐:“會不會有事啊!”她眉頭皺得極深,預感已然不妙。

    “如果多日沒消息,大使館會刊登尋人啓事的。”容琛說:“周洛然是m籍!”

    曲汐登錄m國大使館官網,沒搜到相關信息,不過她倒是在醫學羣內部翻到了一條多日之前的聊天記錄,有人說在偶遇周師兄,他好像和bio公司有項目合作。

    bio公司,這不就是和權銘有關嗎?

    容琛見時間不早,勸她早點休息,曲汐泡完澡出來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

    窗外是夜色中的大海和燈塔,海風輕輕吹着,大約是身邊有人,這一覺她睡得格外安心。

    她夢到了之前在實驗室的時光。

    他們爲研究gm-2廢寢忘食,實驗數據測了一遍又一遍,周洛然經常會提着宵夜過來探望她們,三個人會湊着一桌喫一隻何教授親手烤的烤雞,哇,何教授真的很愛烹飪,經常帶紅豆包,海苔小貝,蛋撻投喂她。

    那段時光短暫辛苦卻也快樂。

    她又夢到了陸阿嬤握着她的手叫她囡囡,說她就是何教授的女兒。而她只當是開玩笑,可內心還是小小期待了下。

    媽媽這個詞對她來說遙遠而又陌生。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被師父林玄收養,甚至他也說不清自己的來歷,說不清她爲什麼會叫做曲汐。這是她自己告訴師父的名字。

    人生好像一場幻夢,她因爲過度勞累在手術檯上心臟驟停,醒來之後就開始了另一段的人生。

    最後的最後的,她看清楚了何教授的臉,她滿眼的淚水,那雙平時冷靜望向自己的時候卻永遠溫柔的眼睛充斥着淚水。

    她爲什麼要哭?

    ——

    “我想,我應該是失去了一段記憶。”

    曲青禾面對着她曾經的心理醫生程知非如是說道。

    程知非愕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問:“你是想起來什麼了嗎?”

    “我去m國之前,有過一個女兒!”曲青禾冷靜道:“她出生於十月十日,和小周同一天生日,這應該也是我收養小周的原因之一。”

    程知非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錯愕的表情。

    她竟然想起了這麼多,還是這麼清晰。

    “我知道那段時間我的精神狀況很差,記憶出現混亂。”曲青禾抿了一口咖啡,摁了摁太陽穴,繼續道:“能否幫我催眠喚醒當年的記憶,我需要連貫整體的記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的碎片。”篳趣閣

    “青禾,過去的記憶會對現在生活造成痛苦。”程知非勸道。

    她現在的日子已經平靜了下來,如果執着於過去,很有可能會對自己精神造成巨大的困擾。影響到如今的生活,反而得不償失。

    “我的女兒,在一場大火中失事,很遺憾沒有能夠平安長大。”這些話每一個字說出來都像是萬千鋼針紮在心臟中,是明顯而又劇烈的痛意。

    這麼多年過去,熟悉的愛人都變得陌生,可是在說出來的時候,依舊無法剋制住那種心痛。

    “我需要一些關於她的記憶。”曲青禾喃喃道:“我不該忘記她,不該忘記她的。”她哽咽着似乎是很後悔:“就算只是一種念想,她也應該活在我的回憶裏,而不是永遠消失,甚至於我都不記得她的存在!她會怪我,怪我忘記她,怪我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對她說過話”

    母親對於女兒的愛,是赤忱的,更是永恆的。

    甚至於超越了時空而存在。

    程知非嘆了一口氣,他摘下眼鏡,將身子背過去,又重重嘆了一口氣,才重新拾起來心情說:“那時候你剛到m國,患上嚴重的產後抑鬱,再加上剛遭遇失去女兒的巨大打擊,精神出現紊亂,你在西山療養院調理了很長時間,後來我負責爲你診斷。”

    那時候的她幾乎已經走到了生命的邊緣。

    那麼巨大的變故和打擊壓迫在一個年輕女人的身上。

    好在,最後她終於是走了出來。

    “封存這段記憶是當時最合適的辦法。”程知非說:“你一直忘不掉過去,可它對於你來說是嚴重的負擔和痛苦!”

    他打開抽屜,拿出一本年代久遠的日記本,已然封存多年,扉頁開始泛黃。

    “這是你當年治療的時候寫下的心情日記。”程知非遞給她:“或許有你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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