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當時春風最相惜 >第二十一章 疑蹤(2)
    福臻跟着那女子拐進了一條巷子裏。

    這是條老巷,一側是爬滿藤蔓的青石古牆,另一側是高矮不齊的磚木老屋。各樣酒肆飯館的招牌燈牌自檐下挑出,有幾處還懸着亮麗的霓虹燈。偶爾有人影來往或是進出,整條道上空落落的,倒是有一溜汽車停靠在古牆下。也不知是不是因爲這種似是而非的冷清,或許也有橙黃的路燈光照射的緣故,福臻忽然就緊張了起來。

    那女子最後駐足在了一間掛着日式燈籠的酒肆前,與迎面而來的茶房說了些什麼,之後隨着茶房一同進到酒肆裏去。

    福臻先前生怕那女子發現,一直未敢跟着太緊,只藏身於一間飯館旁的夾道口遠遠地看着。此時見人進去了,便急忙忙從夾道中出來。

    沒走出多遠,身後有細微卻急促的腳步聲緊跟着上來。福臻下意識想回頭,突然伸來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同時間另一隻手臂緊扣住了她的肩膊。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了,福臻都還未反應過來,整個身子便被對方硬生生地扳轉過來壓進懷裏,半推半帶着往另一個方向去。

    福臻本能地掙扎着,不順暢的呼吸使得她的嗚咽聲斷續而無力。

    “福臻小姐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這人微俯下頭湊近福臻耳畔,語聲又輕又快,“我現在就鬆開手,但請你不要出聲好麼?有什麼問題等到了外頭我再向你解釋。”

    許是因爲對方語氣鄭重又急切,還是別的什麼說不出的原因,福臻莫名地就接受了這樣的說辭。

    這人緩緩鬆開了捂在福臻口鼻上的那隻手。福臻喘了幾口氣,擡眼看了看對方。

    這個人福臻倒也算認識,是蘇彥琛的那兩名隨從其中之一。

    對方對福臻笑了一下。

    福臻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驚訝、困惑、忐忑、茫然……每樣似乎都有一些。她不知道自己不過是想確認那女人是不是沈佳怡,想知道她來這兒到底是做什麼,怎麼就又與這位公子爺扯上關係了?

    這時身後似有說話聲傳來。“別回頭!”這人依舊保持着摟着福臻的肩膊姿勢,悄聲道:“我先帶你出去。”

    福臻很配合地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說,安靜地依偎在那人的懷裏。兩人猶如情侶一般不緊不慢地穿過長巷的另一個岔口,中途還到一家綢緞莊買了一些布料,最後纔回到外面的馬路上。

    福臻跟着那人坐上了停靠在路邊的一輛汽車。一直到轉出那條長街好一段路,那人才鬆了口氣。

    “剛纔之舉實屬無奈,還請福臻小姐見諒!”對方很誠懇地道了個歉。

    “不礙事。”福臻笑了笑,“不過現在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那一帶是東洋浪人常去的地方,不大安全。”對方解釋道。

    都不用多說,福臻一聽到那四個字頓時就感到無比後怕。她知道那是些什麼人,更知道如若遇上將意味着什麼。但是……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那兒的?”

    對方從車內後車鏡裏看了福臻一眼,“你進去的時候,我們三爺恰好經過看見了。他原是想親自把你帶出來的,偏又有要緊事脫不開身,便差我來了。”

    福臻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了聲謝,看向車窗外沒有再說話。這件事她不敢往深處想,一想心裏頭就要漫出無盡的恐慌來。

    回到家中,就見沈家宇正倚在廚房門口同裏頭的人說話。他臉上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行動上也自由了許多,只是身上倒還需用束縛帶固定着。

    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福臻回來了!”

    “噯!”福臻往屋裏看了看,佯作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佳怡回來了麼?”

    沈家宇搖搖頭,“說是要和同學一塊兒去看電影,晚飯不在家裏喫。”

    聽着這話,福臻心裏愈是一陣發緊。“她什麼時候去的?”

    “適才下了學回來換了身衣服就走了。怎麼了?”家宇疑惑地看着她。

    “哦沒事兒。”福臻搪塞道:“這麼晚纔去,看來晚飯應該也不在家喫吧!”

    沈家宇笑道:“適才倒是有讓眉卿煮了碗麪喫,放心吧,餓不着她的。我們今晚也打滷麪喫,馬上就好了。”

    福臻自是知道他說的“我們”指的是誰,笑了笑,揚聲問了一句:“眉卿姐,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顧眉卿手裏端着一隻托盤從廚房裏出來,上面擱着三個麪碗和一大碗滷,“已經好了。走吧,我們進去。”

    福臻應了聲,仍是上前接了托盤。顧眉卿也不跟她客氣,笑道:“那我就再去裝些鹹菜來。”

    轉身見着沈家宇跟在身後,顧眉卿忍不住嗔道:“你趕緊到裏頭去休息吧,你的傷好不容易纔好一些,萬一撞上可怎麼好?”

    沈家宇側了側身讓顧眉卿過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兒,怎會撞上,我這都看着呢!”

    “傷筋動骨一百天呢!”顧眉卿不滿地道:“你要想你那根骨頭早些痊癒,就別大意!”

    沈家宇笑道:“是,顧醫生。我都聽你的。”

    福臻輕輕笑了笑,她向來是個很知趣的人,所以她轉過身先進了飯廳。

    因顧眉卿晚上要值夜班,沈家宇陪她一塊兒去然後再接沈太太一塊兒回來,故而兩人喫完晚飯便先走了。福臻收拾好碗筷,便坐在院子裏等沈佳怡。

    等待的時間是格外漫長的。各種的猜疑、緊張與不安在福臻的心裏頭紛紜糾纏。福臻如在火上煎烤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盼着沈佳怡早些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解她所有的困惑。

    幸好,沈佳怡沒有回來得太晚,而且是和沈家宇與沈太太一塊兒回來的。聽沈太太的意思,沈佳怡是看完電影之後,又去醫院看了沈國曦,這才與他們遇上的。

    此時的沈佳怡身上穿着的是素日裏常穿的那件藕色夾綢旗袍。烏溜溜的發編成兩條髮辮,用黃色緞帶束了垂在胸前,搭配着的是簡單小巧的菱形短耳墜。

    與巷子裏頭的那個女人根本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那麼,是自己認錯人了麼?

    按說福臻應該要感到釋然的,但不知爲什麼,她心裏頭的不安卻仍在起伏不定,有種自己遺漏了什麼似的感覺。

    福臻想了想,還是上了樓。

    “怎麼了?這樣急巴巴地瞪着我。”佳怡手裏捧着本書,半靠在枕上。燈光下的她,眼神明亮,眉頭微蹙着,有種孩童般的稚氣。

    “我不知要怎麼跟你說?”福臻小心地斟酌措辭。無憑無據的,這個問題的確不好問出口。

    佳怡沒有催促,一雙如水的眸子靜靜地望着她。

    福臻咬了咬牙,“你今日有沒有到一家酒肆去?就在隆福飯店附近的一條老巷子裏。”

    “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問這個?”沈佳怡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那本書上。“怎麼,你在那兒麼?”

    “是!”

    “你在那兒做什麼?”沈佳怡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

    “隆福飯店有幾位女招待員是我們的主顧,我過去給她們量尺碼。”福臻望住沈佳怡,語聲輕又帶着些遲疑,“你呢?你有沒有去過那裏?”

    “沒有!”沈佳怡搖搖頭,見福臻還等在跟前,把書一闔,問:“莫名其妙地你總問我這個做什麼?”

    福臻笑了一下,“我在那兒見着一個人特別像你,我還以爲是你呢!”

    說這些話時,福臻是有些歉疚的。其實並不能說特別像,除了一閃而過的那張側顏,哪裏都不像。但爲了緩解自己的不安與困惑,她只能對沈佳怡施詐。

    “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沈佳怡擡眸,神情有些茫然又頗爲不耐煩地直視福臻。“福臻姐,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嘛?我都被你繞糊塗了。”

    “沒什麼,是我多心了。”福臻敲了敲腦門,都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犯了癔症了。怎麼就緊張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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