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靈的女祕書出現在門口,她推了推眼鏡,鏡片隱隱折射出厭惡的光芒。
“讓你見笑了,我這就讓下人來收拾。”
祕書雖然禮貌的態度,但語氣十分生硬。
衛離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纔過去不到一天,怎麼她對自己的態度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以孫靈的性格,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辦公室變成這個樣子,這裏發生了什麼?還請初雪小姐告知在下。”
“只是家事而已,衛離公子您無需知道。”
“這個辦公室是整個灰燼城的政治樞紐,它被完全毀掉,怎麼可能只是家事?”衛離上前一步,“請告訴我,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孫靈她是不是出事了?”
“灰燼城的事情衛公子你不必多管,自有家主把關,如果衛公子您是想談合作事宜的話,和我談就好了。”初雪後退一步,“您是灰燼城的英雄,總不會爲難我一個小女子吧?”
“你只需告訴我,孫靈她現在是否安好?”
衛離停步,靜靜看着初雪。
他終究是灰燼城的英雄,威嚴猶在。
初雪被衛離盯着,周身的空氣瞬間變得沉重無比,她的呼吸逐漸粗重,背後被冷汗打溼。
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
“靈兒一切安好,衛公子你不必擔心。”
是孫武魁來了。
初雪呼出一口氣,趕忙躲到孫武魁身後。
“孫家主。”衛離拱手一拜,“既然孫靈無事,那這辦公室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孫武魁的神色複雜起來。
“衛公子,你救過老夫一命,救過整個灰燼城,你終究還是我們的英雄,今日我們不提往事。”他頓了頓,“你與我們孫家畢竟簽訂過一年契約,這一年,我們孫家會竭誠爲您服務。”
衛離敏銳地察覺到孫武魁話裏有話。
“那一年後呢?”
“請衛公子在一年後……另尋他人,我相信整個灰燼城每個家族都會歡迎您的,而且天下之大,以衛公子您的本事,四處可去,能找到無數比我們孫家更合適的合作者。”
孫武魁這話說得無比懇切,顯然都是出自他的真心,但也暗含着一種疏遠。
衛離沉默。
他怎麼想都想不到,爲什麼短短的一天不到,孫家對自己的態度會發生如此變化?
但他知道,人家都已經這麼說了,若是自己再百般糾纏,未免有些醜陋。
“那一年的合作契約,若是孫家主不願,衛某不會強求。”
衛離拱拱手,轉身離去。
身後,孫武魁傳來一聲嘆息。
在離開的途中,衛離發現,孫家人看他的眼神都十分複雜。
突然有一名美婦人衝出來。
“衛離,你怎麼這般狠心,你帶走了我的兒子,如今,你又要帶我的女人?你怎麼這般狠心!”
周圍人臉色大變,有幾個丫鬟趕忙上前,將美婦人拉走。
直到被架走的那一刻,美婦人都在痛罵衛離。
衆人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偷偷瞥了一眼衛離的反應,便匆匆離去。
他們的反應,讓衛離眉頭緊皺。
灰燼城,墓園。
“灰燼城,孫家嫡長子孫軼,享年十六……”
孫靈抿抿嘴,輕輕送上一束黃花。
她褪下一身銀甲,換上便裝。
她記得,上次穿便裝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
當時,孫軼還是個天天跟在她後面亂跑的小孩子,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然後大哭起來,很不讓人省心。
轉眼間,孫軼就長大了,但依舊不讓人省心
他雖然擁有傲人的天賦,但生性憊懶,最喜歡的事,就是在訓練時間溜出去,和家中的大橘貓一起躺在草坪上睡覺。
甚至,在雖騎士團出征時,他也會找機會偷偷溜走,在雜草叢裏打盹。
正常人這麼做,早就被吊起來打,但奈何他天賦傲人,很多劍招一看便會,甚至能舉一反三,劍術修爲十分傲人。
孫靈自認,她在孫軼那個年齡,絕對不會是孫軼的對手,還好她癡長几年,再加上每次都勤學苦練,才能穩壓孫軼一頭
孫軼憑着傲人的劍術,他一出手便能收穫赫赫戰功,再加上他身份超然,衆人也只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只是這代價,讓人無法承受。
孫靈靜靜看着墓碑上孫軼的照片,照片中,他叼着一根草根,神色慵懶。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孫靈低聲說道,“是我父親告訴你的麼?”
衛離緩步走來,和孫靈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他沒有回答,孫靈也沒有追問,兩人保持着死寂的沉默。
“爲什麼?”
孫靈開口,打破了寂靜的空氣。
“我本就奇怪,以小軼的實力,怎麼可能有哥布林傷得了他?我們曾無數次在灰燼森林肆虐,從來沒有出過事。小軼,他對殺氣的感知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銳。”
“而哥布林,不會隱藏殺氣。”
“那麼,爲什麼小軼會出事?”
“而且剛好在你出現的時候?”
“我一直在想,小軼的死和你到底有沒有關係,但我每次都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但……那個魔女,那個水晶球……”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殺死小軼?”
“就算他事後一定會報復你,但你那時候再殺死他不好嗎?爲什麼,你要瞞着我?”
“從一開始,就做我們孫家的敵人不好嗎?”
“爲什麼,你要接近我……你知道嗎?我其實已經……”
“不對,你從來沒有嘗試接近過我,是我,硬要走進你的世界。”
“都是因爲我無聊的野心……”
“都是我的錯……”
孫靈突然蹲下,抱住頭。
“不要看我,走,走啊!”
……
藍星。
衛離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掛在牆上的銀劍,沉默不語。
那是孫靈從小用到大的佩劍。
她握着那柄劍,熬過無數日月,在汗水中揮舞,甚至有時還會抱着它睡覺。
因爲自己要深入黑潮,她察覺到了危險,於是將這把劍送給自己。
衛離微微仰頭,閉目,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