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在荒涼的街道之上,四下裏燈火全無,只能憑藉着月光稍稍看清腳下的路。

    白糖他們籠了一身袍子,在夜色的掩蓋下趁機趕路。

    說是袍子,其實只是一塊布而已,用來遮擋人的身形。人總是想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獲得安全感。

    可可在最前頭帶着路。

    他們不知道可可話語的真實性,但也只能暫時相信。他們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他們經過了百貨大樓,又經過了一個廣闊的停車場,和一個綠植被破壞得所剩無幾的公園,最後來到了一座中心廣場。

    石膏的雕像立在廣場中央,下面刻着的字依稀還能分辨出“文明和諧”的字樣。廣場周圍的建築大多低矮,朝右邊看過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鐘樓的塔尖與錶盤。

    鐘樓就在不遠處。

    現在的時間是八點四十五分。

    可可低聲把他們叫了過來:“把這個井蓋挪開。”

    依言挪開後,可可第一個順着梯子爬了下去,薇瑟緹緊跟在後面,最後一人是陳醋,也只有他纔有足夠的力氣將井蓋挪回原位。

    下水道的味道並不好聞,即便水已經是乾涸了多日,多年沉澱下來的污垢仍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難聞的臭氣。

    到了下面,光線程度倒是好了一點,下水道里每隔不遠處就會亮着一盞應急燈,橙黃色的燈光並不明亮,但是卻能讓人放鬆下來。

    可可將他們帶到了一扇門前,就不肯再前進了。她指着門給他們說明:“門後面是安全的,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禮堂的下面。你們進去之後說你們是新區的就行。”

    “還有……”可可沉默了一下,“不要說是我帶你們來的,也不要提起我。”

    可可離開的很快,在說完話之後飛速地跑走了,從另一條路離開的,大有不想讓他們追上的意思。看起來對下水道的結構也很熟悉。

    四人不敢去追,害怕走散。

    “總之先開門看看。”看看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鐵門吱吱呀呀地被推開了,發出老舊的門所特有的□□。鐵門的後面還有一道門,外形看起來比較高級。

    “輕易無法攻破。”鯨魚上前查看了門板所使用的合金材料,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門上有門鈴,白糖按了下去。

    寂靜無聲,半晌過後,沉重的門才被推開,一個瘦削的,留着小鬍子的男人探出頭來,看了四人一眼,低聲道:“進來吧。”

    裏面是另一方天地。

    密閉的小房間裏支滿了帳篷,不時傳來小孩子的哭鬧聲和大人們沉默的啜泣,但大多數是面無表情。就像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一樣,只是機械地活着,眼裏看不到對生活的期盼與嚮往。

    男人打着手電筒給他們引路,艱難地在人羣橫七豎八的腿與身體間穿行。手電筒顯然是個稀罕物,白糖一路過來,點蠟燭的帳篷都沒有幾個。

    男人和他們攀談:“你們是哪的?”

    “……新區。”

    “難怪,沒咋沒咋見過你們。近些年來闖蕩的年輕人都住新區呢。”男人嘀咕着,不知道是在回答還是在自言自語。

    “咋現在纔過來?”

    “也是,你們年輕人可能根本不把政府的傳單當回事兒,現在纔想起來。”男人沒有等他們回答,已經幫他們找好了理由。

    自言自語可能已經成爲了男人的習慣,畢竟在這地下,沒有幾個人還有心思搭話拉家常的。

    再次穿過一條擠滿人的走廊之後,男人帶着他們在一扇門之前停下了。

    “黃醫生就在裏面,讓黃醫生給你們做個檢查就行了。”

    “黃醫生是個好人那。”男人嘆息着,帶着光源走遠了。

    白糖握住圓形的門把手,擰開了門。這間房屋與其他地方相比起來,顯得空曠了許多,光源也夠充足。

    他們看到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背對着他們,正在給牀上的患者做檢查。

    “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黃醫生握着患者的手,言辭懇切,“每一個生命,都是一個新的希望!請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您是值得救治的。”

    看起來像是一位關心患者的好醫生。

    安撫完患者之後,黃醫生轉向了他們:“隨我到裏間談一下話吧。”

    到了裏間,黃醫生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面容:是一箇中年的,微微有些發福,具有醫院牆上那些醫生共有威嚴特徵的人,金絲眼鏡架在他的鼻樑上,他習慣性地推了推,仔細打量面前的人。

    “來,坐下,我認真看看。”黃醫生指了指他面前的凳子,讓白糖坐下了。

    黃醫生拿起強光的小手電照向白糖的瞳孔,一邊不忘寬慰他們:“主要是爲了防止被感染的人進來,大家放輕鬆,不要緊張。”

    “全程的倖存者大概都在這兒了,我得對大家的安全負責。”

    “黃醫生真是個……”白糖斟酌了一下用詞,“令人敬重的人。”

    黃醫生愣了一下,笑着回答:“沒有那麼厲害,只是做到了一個醫生該做的事而已。倖存下來的醫生本來就不多,我應該擔起大部分責任纔是。”

    最後一項檢查,白糖的血被抽到了一個小試管裏,讓後放進了旁邊的儀器。

    四人的檢查結束的很快,黃醫生確認他們沒有喪屍異變的症狀後,就將他們請出了房間。房間裏還有重症病人,不好讓他們多待。

    出來之後,白糖他們打算打聽一些消息。

    “黃醫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在隨機挑了一個精神還算不錯的人後,白糖湊了過去。

    一提起黃醫生,那人彷彿迴光返照般立馬有了精神,掰着手指給他們一一闡述:“黃醫生是我們所有人最敬重的人,他帶領我們逃到了這裏,維護我們的秩序……”

    旁邊也有人也湊過來補充的:“我的腿傷了,是黃醫生給我治好的。”

    “黃醫生每天都鼓勵我們不要放棄希望。”

    “他還承諾他一定會盡力解決這次異變的,爲了能做出疫苗,上次有人發現黃醫生三天沒有睡覺。”

    “我們能活到現在,多虧了黃醫生。”

    不管是什麼人,在說到黃醫生時,都是帶着敬仰的神情,從不否認他的德高望重。

    白糖等人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事兒,打算起身離開時,白糖的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拍。

    黃醫生和藹地眯着雙眼,詢問白糖的意見:“我突然想到一些問題,能過來一下嗎?”

    白糖心下一驚,但面上不顯,冷靜地跟人走了。

    黃醫生把人帶到了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問:“是可可帶你們來這裏的嗎?”

    可可?

    白糖略微皺了皺眉,沒有立刻回答。但是考慮到黃醫生的爲人,白糖還是開口了:“是的。我們忽視了政府的傳單,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個地方,遇到可可後帶我們來的。”

    白糖現場描補了一個半真半假的謊言。

    黃醫生顯得很激動,直接抓住了白糖的雙肩:“那你知道可可去哪裏了嗎?”

    這是真的不知道,白糖迷茫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黃醫生盯着她的雙眼看了半晌後,頹然地放下了抓着白糖肩膀的手臂:“抱歉,我太激動了。”

    白糖:“我能冒昧問一下嗎?可可是?”

    黃醫生摘下了眼鏡,放在衣服上擦拭,語氣有些沉重:“可可是從這裏被趕出去的。我明知道,從科學的角度來看,這不可能和一個小女孩有關,但我還是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丟出去了。”

    “身爲一個醫生,我問心有愧。”

    白糖沉思着,回去了隊友身邊,黃醫生還站在原地,看起來有些悲痛。

    在拉着隊友遠離了黃醫生的辦公室之後,白糖在外面找了一個女人,蹲下問對方:“您知道可可嗎?”

    普普通通的一句問話,卻好像刺激到了女人的神經一般,她猛地擡起頭,眼睛裏迸發出駭人的光芒,死死地盯住白糖:“你怎麼知道可可這個名字!”

    白糖愣了一下:“是黃醫生告訴我的……”

    披頭散髮的女人嘶吼起來:“可可!她就是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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