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白無會懂這些?白無和他一樣都是武將,爲何會懂得如何佈陣?
李尚協插不上手,就只能一邊觀察白無,一邊幫着黎卿風準備他需要的一切東西。
然而黎卿風需要的,只是自己的血。
李尚協看過黎卿風佈陣,只需要割破一點手指,但這一次,黎卿風直接割破了整個手掌。
鮮血順着劍刃流下來,紅色刺痛了李尚協的眼睛。
黎卿風布了陣,白無站在陣法內,面色沉靜如水。
李尚協的目光一直定在黎卿風的臉上。黎卿風在陣法布成的瞬間,身體猛然一顫,然後用力咬了下脣。
李尚協以爲發生了什麼,目光驟然一緊。
然而什麼都沒有,黎卿風隨即就穩住了身形,整個人散發出超出他年齡的沉穩。
但是李尚協知道,此時的黎卿風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這個陣法一定非常的不同尋常,讓黎卿風喫力。
白無在陣法內和蛇妖纏鬥,隨着時間越來越久,黎卿風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好在,白無很快佔了上風,蛇妖重重的倒下。
不過,白無似乎已經脫力,向後退了一步,腳踩在了陣法的邊緣。
李尚協剛鬆了口氣,看向黎卿風,忽然瞳孔瞬間縮進,沒來得及驚呼,身體已經朝着黎卿風奔去。
只見黎卿風在白無從陣法裏出來的瞬間,黎卿風猛然吐出一口血來,手中的長劍也跌落在地,翻出清脆的聲音。
他終於支持不住,倒在了衝過來的李尚協的懷裏。
李尚協攬着黎卿風並不寬闊的肩膀,“清風!清風你怎麼樣?”
黎卿雲看了李尚協一眼,然後頭一歪,昏了過去。
李尚協急得不知所措,白無朝這邊看了一眼,道:“他只是太累了,讓他歇幾天。”
李尚協不解的看向白無,白無卻已經懶得再說,轉身離開了。
黎卿風被李尚協抱回了營帳。
蛇妖雖然被除掉了,但是後面還有很多善後的工作,那些被水患沖毀的房屋和田地,被妖氣蠱惑了的百姓,都需要李尚協去處理。
李尚協腳不沾地的忙了一整天,等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了營帳。
營帳外的兵卒還在守着,李尚協輕聲的問:“他還沒醒?”
兵卒搖了搖頭。
李尚協掀開門簾向裏看了眼。
營帳裏的面積不大,除了一張低矮的牀榻外,還有一張方桌和一把椅子。
方桌上點着一支蠟燭,微弱的火苗下,李尚協看得到躺在榻上面朝門口的黎卿風的臉。
那張臉在睡着的時候沒有那麼高冷,在暖黃色燭光的照射下,反而有些可愛。
李尚協放下簾子,朝着營帳後面冒着煙火的方向走去。
片刻後,他手裏端着一個食盤迴來。
食盤裏有兩碗清粥,幾碟小菜,還有一壺米酒。
李尚協把食盤放在放桌上,然後坐了下來,拿起那壺米酒,仰頭喝了幾口。
酒一下肚,胃裏立刻暖了起來。
李尚協疲憊的靠在椅子裏,仰頭揉了揉眉心。
面前的清粥散發着微弱的米香,身後的牀榻上,傳來微弱的聲音。
李尚協回過頭,就看到黎卿風的睫毛抖了抖,緩緩的睜開眼睛。
“你醒了?”李尚協立刻來了精神,他白天聽到白無的話,還以爲黎卿風要睡上幾天。
黎卿風似乎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眨了眨眼,權當是迴應。
李尚協起身來到牀榻前,“怎麼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黎卿風緩緩的呼出一口氣,然後肚子傳來咕嚕嚕的叫聲。
李尚協之所以端回來兩碗粥,就是給黎卿風也準備了一碗。他經歷過激烈的打鬥,然後又昏睡了許久,肯定會餓了。
不過,李尚協還是小心翼翼的詢問,“你現在能喫東西嗎?我帶了白粥回來,還有你愛喫的小菜。”
黎卿風微微點了點頭。
李尚協看了看粥,又看了看黎卿風,“我扶你起來喫?”
黎卿風眨了下眼睛。
李尚協小心翼翼的扶着黎卿風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坐起來,然後手臂一伸拿過一碗白粥。
他用勺子攪了攪,然後舀起一勺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遞到了黎卿風的脣邊。
就這樣,黎卿風被李尚協餵了幾口粥,有了點力氣,轉動着目光看了看食盤裏的那壺米酒。
李尚協注意到他的目光,“想喝?”
“嗯。”黎卿風的後背緊貼着李尚協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他不自在的動了動,“給我喝一口。”
黎卿風扭過頭,勉強用眼角餘光看到身後的李尚協,“你收百姓的東西?”
李尚協笑道:“你都傷成這樣了,居然還在關心這個。放心,百姓雖然是因爲蛇妖被除掉了,送東西過來感謝的,但我也給了他們銀子。我自己的銀子。”
李尚協笑起來,胸膛震動,黎卿風能夠清楚的感覺到。
“這纔像話。”黎卿風試着撐起身體,不想依靠李尚協。
他剛努力離開一絲縫隙,李尚協就身體前傾,立刻貼了上來。
黎卿風渾身一僵,下一秒,就看到李尚協的手臂從身側伸了出去,拿起食盤上的那壺清酒。
“只給你嚐嚐,我還有兩壇,給你留着,等你好起來我們再喝。”李尚協聲音很輕,聽起來像是在鬨鬧脾氣的小朋友。
黎卿風不好意思的嚥了下口水,聲音很弱,“我身體不礙事,給我喝點。”
李尚協看他是真的想喝,尷尬道:“我剛纔直接用酒壺喝過,我去找只酒杯來。”
兵營裏條件艱苦,大家又都是糙漢子,平時喝酒都是用碗,甚至直接用酒罈子,哪裏有酒杯這種東西。
黎卿風這段時間跟着李尚協混在軍營裏,對這裏已經很熟悉了。
他用手按住李尚協拿着酒壺的手腕,“不必了。”
李尚協看他要自己拿酒壺,但是黎卿風的手還在抖,李尚協怕他灑了,只好順着他的力氣,兩個人一起拿着酒壺,湊到了黎卿風的嘴邊。
米酒香甜,帶着稻米的清甜,入喉之後慢慢的又能嚐到醇厚的酒香。
黎卿風只喝了一小口,李尚協就把酒壺給撤了回來。
黎卿風眼巴巴的看着又被放回原處的酒壺,忙用手去拉李尚協的手臂,但他力量太小,看起來彷彿是無力的搭在他的手臂上。
李尚協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手指,有一瞬間的心猿意馬。
“不能喝了,先把粥吃了。”李尚協道。
黎卿風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是不能過於順心所欲,只好聽話的被李尚協喂着喫完了一整晚的粥。
喝完粥,黎卿風滿足的嘆了口氣,睏倦感又涌了上來。
“困了?”李尚協看着黎卿風微紅溼潤的眼角問道。
“嗯,我再睡一會兒。”黎卿風打了個哈欠,他的臉色已經褪去蒼白,開始有了點血色。
“你睡吧。”李尚協其實很想問問陣法的事情,但是他看着黎卿雲虛弱的模樣,連讓他多說一句話費神都捨不得。
他的擔心實在太過明顯,黎卿風即便沒有注意觀察,也能夠一眼就看出來。
他躺了下來,抓着嚴嚴實實裹在身上的被子,看着李尚協眼中關切的神情,忽然心中一動。
“陣法本身其實並不費體力。”黎卿風主動解釋道:“陣法的強弱要根據陣法中困住的妖來決定。陣法裏的妖如果很弱,那我就完全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就能困住它。但如果陣法裏的妖很強大,我就需要付出很多力氣,才能保持陣法的運轉。”
李尚協點了點頭,“我懂了。”
蛇妖的妖氣太強,所以黎卿風需要付出很多才能讓陣法將蛇妖牢牢的困在其中。
黎卿風看着李尚協的神情,就知道他理解錯了。其實陣法裏讓黎卿風費力並不是蛇妖,而是白無。
但李尚協明顯並不知道白無的身份,黎卿風猶豫了下,沒有點破白無的身份。
“我當時看到你和白無配合得天衣無縫,真沒想到,他還會捉妖。”李尚協的話中似乎帶着點醋味,但其實,他是在套黎卿風的話。
李尚協已經對白無的身份有所懷疑了。
“如果今天沒有他,憑我一個人是抓不住蛇妖的。”黎卿風說完,又道:“不過要是沒有他,我也不可能收到這麼重的傷。”
李尚協的表情沉了沉,“白無也是妖?”
黎卿風看了眼李尚協,沒有反駁。
李尚協雖然是問話,但是語氣卻已經是不容置疑的篤定。
黎卿風當時的陣法中,同時有白無和蛇妖兩隻妖,所以他才那麼喫力。
“你怎麼會猜到?”黎卿風問。
李尚協搖了搖頭,“白無不見了。”
黎卿風毫不意外,“陣法的消耗是相互的,施陣的人需要消耗,陣中的妖也需要消耗。白無一邊要抵抗我的陣法,一邊又要對抗蛇妖,他必然也不輕鬆。”
大概是話說的太多,黎卿風咳嗽了幾聲。
李尚協連忙道:“先別說了,你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