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先生眼神中閃出晶瑩的亮光。
“東南戰亂，只能內遷了，先生早一步來江城倒是避免了顛沛流離。”
馬曉光此時已經化身爲好學生模樣恭謹有禮地說道。
“唉，可怕的戰爭！”
橘先生聞言，卻搖了搖頭，似乎對戰爭之事不想提及。
爲了避免冷場的尷尬，馬曉光禮節性地問道：“先生現在在江城大學？”
橘先生不勝唏噓地道：“對，難爲馬君你還記得，我在江城大學講中西文化比較，不過戰爭開始之後，好多優秀的學生都輟學了，太可惜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戰爭嘛……”
考慮到自己現在的人設和橘先生的特殊身份，馬曉光只能含糊地應對着。
要是說真話，他怕眼前這位御姐受不了，更怕引來激憤的其他人，到時候要善後卻不好辦了。
“我在江城大學文學院，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橘先生似乎想起什麼一般，放下手中的書冊，拿出紙筆寫下了一個地址，交給了馬曉光後說道。
紙條上是江城大學旁邊珞珈山的一個地址，不過字條上面的人名卻變成了“鞠千華”。
馬曉光一看便知，這位女先生是爲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改了中文名字。
小心地收好紙條，藉口還有事情，馬曉光匆匆地和橘先生告辭，離開了書店。
現在還得想辦法再次聯絡接頭人。
出門不久，正在躊躇之際，一名滿臉烏黑看不清本來面貌的小孩快步的跑來，衝馬曉光說道：“有位先生讓我把這個給你，說你看了會給我一塊錢……”
小孩一邊說，一邊遞上了一個紙包。
紙包裏有一個小茶包，茶包上面有“風雅”二字的篆書。
拿出一塊錢遞給了小孩，馬曉光收好了茶包。
沿着江漢路走了一段，買了一張報紙，藉機觀察了一下街面。
確定沒有尾巴和其他異常，馬曉光一閃身走進了報攤旁邊的“風雅茶社”。
茶社裏人不少，基本沒有空座。
靠牆挨着後門不遠一處不顯眼的位置上，正坐着一個頭戴禮帽，身穿青色長衫的人。
“先生，這個位置有人嗎？”
馬曉光走到桌邊，向長衫客問道。
“原本是無人的，現在有人了。”
“哦？那是什麼人？”
“懂茶的人……”
“這裏有一包茶葉，不知先生可否品鑑一二。”
馬曉光一邊按約定對着暗號，一邊遞上了茶包。
對方連頭都沒有擡，只是一伸手，把茶包揣了起來。
“我說熹然，你小子竟然連裝都不化，太不專業了吧？”
對方收好茶包之後，擡起頭，帶着開玩笑的語氣戲謔道。
“明皓兄，咱們兄弟可是同窗，沒必要這麼神神叨叨吧。”
馬曉光大剌剌地一屁股在長衫客旁邊坐下，一邊吐槽道。
長衫客聞言擡起頭，衝馬曉光爽朗一笑，取下了頭上的禮帽。
仔細一看正是兩年未見的特訓班同學，江城區的季明皓。
“熹然，你要查的事情太特殊，也太麻煩，我不得不小心一點。”
“怎麼說？”
馬曉光低聲問道，說罷便高聲叫來堂倌，給自己泡上一杯香片。
畢竟這裏是茶館，光是尬聊也太那啥了。
待茶水泡好之後，季明皓方纔好整以暇地悄聲道：“中個內情有些複雜……張衝那個滑頭，自己既不想擔責，又想領功，加上他和李區長不和所以這纔想了這麼一個歪招……”
“具體的內容我雖然在江城站情報科，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知道，日諜的確打入了我們機關本部……”
“張衝是鄭主任那邊的人，和咱們不是一路，所以這事上面也沒有放手讓他去查，各個科室的頭頭腦腦都不願接手，所以就落到熹然你的頭上。”
季明皓的解說讓馬曉光算是明白了前因後果，但是新的疑惑又從心裏升了起來。
“日諜究竟是哪部分的？怎麼來的情報？”
馬曉光沒有糾結事情背後一團亂麻的人際關係，直接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其實這也是偶然間得到的情況，三天前，咱們在監視一個姓金的日諜的時候，在他的一處安全屋得到的一張稿紙上用鉛筆拓印的小半張紙的信息……”
“拓印的信息能看清的只有幾個字——內部消息……”
“這個姓金的霓虹特務，咱們和好多單位，衛戍司令部、一處、警察局都在找他，可惜他很狡猾，每次都能事前預知一般。”
“因爲事情特殊，我只能悄悄和你見面，雖然談不上違紀，被江城區的人知道了總不太好。”
季明皓將自己掌握的爲數不多的情況，向馬曉光和盤托出。
“信息不是刻意留下的吧？”
馬曉光有些不很確定的追問道。
“熹然，我雖然比起你是要差那麼一點，好歹也是經過‘笑面虎’特訓的，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
“再說張衝那廝雖然滑頭，業務能力上也不是喫素的。”
季明皓聞言，佯裝生氣地說道。
“嘿嘿，我也就是這麼一說，牢靠一下，你知道咱們二處的幺蛾子可不少。”
馬曉光不以爲意地尬笑着說道，端起茶碗牛飲一口，算是化解了本就不存在的尷尬。
又和季明皓聊了一陣，話題自然是分別兩年以來各自的情況。
不過，二人都是特殊身份，好些話題不能展開，也不能深聊，只能是點到即止，算是一訴分別之情。
臨到分別之時，季明皓卻拉住馬曉光一臉八卦地悄聲問道：“熹然，今天書店那女的不錯，什麼時候認識的？”
“咳咳……這只是一位舊相識，偶遇而已。”
馬曉光聞言，這次真的有些尷尬，連忙漲紅着臉解釋道。
季明皓聞言，沒有多說，只是頗有深意地一笑，隨後站起身來，結了茶錢，戴上禮帽，飄然離去。
馬曉光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坐了片刻，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形，方纔施施然起身離開。
回到二處機關，來到繕寫股看望兩位埋頭苦幹的干將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了。
當馬曉光打開臨時小辦公室的門之後，眼前的情形卻讓他有些喫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