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若若眼睛亂瞟，並不答應。
老爺子看看霍幼央幾人，怪道：“都是你們慣的，她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事。”
“一開始就不該讓她這麼叫，瞎胡鬧，”老爺子很不滿，就算被別人聽了去，不會想到霍幼央身份有異，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被王府的小千金叫孃親，這成何體統。
好在這幾天他費心費力地教若若要叫霍幼央小姨，若若這個鬼靈精怎麼肯乖乖聽話，着實費了他好大一番功夫。
此時老爺子頗爲得意，問若若：“丫頭，該叫什麼？”
若若還是在霍存炎懷裏，小腦袋一擡：“孃親。”
老爺子一頓，眼睛都瞪圓了，霍存炎憋笑。
這幾天老爺子都要和若若槓上了，使盡渾身解數若若也只是高興了才聽聽他的，這不，又拂了面子了。
老爺子板起臉來：“叫小姨。”
若若還是不懂爲什麼孃親要變成小姨，嘟囔道：“可孃親不是小姨，若兒沒見過小姨。”
霍存炎笑出了聲，很不給他老頭面子，老爺子馬上遷怒到他身上：“你笑什麼？”
若若趁機鑽進了霍幼央的懷裏，朝她眨眨眼睛，指着門外要出去，霍幼央輕笑，抱着她躲開了父子兩人的戰場。
老爺子醒來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正好趕上了他的五十大壽，屆時祝壽和探望的人必不會少，霍幼央要去幫萬卿的忙。
時間很快就到了這一天，老爺子的壽辰，霍幼央正在幫他整理衣服。
老爺子一大早就想起若若纏着他給傅丞找玉珠的事，於是又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傅丞的心意。
“丫頭，爹最不願你再和他有什麼交集了。”
霍幼央不語，認真地撫平麒麟服上的每一道褶子。
老爺子見她這樣，又哼道：“那個小子有什麼好，我看崢兒才很好，從小跟着我，最穩妥踏實不過了，你小時候不是也很喜歡你崢哥哥嗎。”
老爺子開始亂點鴛鴦譜，霍幼央笑了一下，嗔道：“爹，你別亂說。”
恰好此時門外有人進來，霍存昊輕輕咳嗽了一聲，拉過了父女二人的目光。
而他身後跟着的，就是老爺子口中的崢兒，兵部尚書的嫡子，金吾衛指揮使紀崢，他的妹妹正是如今的太子妃紀嫣。
紀崢長身玉立，逆光站在門口。
紀崢是老爺子的徒弟，霍幼央對他自然印象很深，也曾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妹妹，不過如今她的身份是霍府的表姑娘，不可能再與他敘舊，行過禮後，霍幼央就離開了。
出門去尋找若若，宴席就快要開始，還不知道這丫頭在哪裏玩着。
在雙胞胎那裏找到若若的時候，她一碗紅豆冰剛撒在身上，吮着手指無辜地看着她。
喬喚去拿新的衣服來換，霍幼央讓綿春去告訴老爺子不必等她們，不要因此耽誤了時辰。
換好衣服後霍幼央帶着若若往前院去，就看見老爺子等在花廳裏，身邊浩浩蕩蕩一行人跟着。
“伯父，”人前霍幼央都這麼叫老爺子，“不必等我們的。”
老爺子擺擺手，他樂意等，誰敢說什麼，伸手抱過若若，又讓霍幼央站在他身邊，這才往席上走去。
賓客都已經落座，老爺子一來，氣氛更熱絡起來。
女眷那邊一眼就看到了霍幼央，傳來些低低的交談聲。
這是霍幼央作爲霍府的表姑娘霍曼第一次正式出現，衆位夫人觀她容貌氣質不俗，又被老爺子親自帶在身邊，便都明白了她如今在霍家的地位。
老爺子抱着若若坐到了主位上，若若攀着老爺子的脖子，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在座的人們。
烈王捋着鬍子哈哈一笑，率先開口道：“霍兄如天之福，久病初愈，不但添了雙胞胎孫兒，又有孫女喉疾痊癒之喜。如此子孫環繞，真是叫本王都心生羨慕。”
烈王妃同樣率真爽直，眼神都黏到了若若身上，由衷附和道：“這丫頭瞧着真讓人喜歡，比我那一對頑孫乖巧了不知多少。”
若若聽懂了是在說她，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看着烈王妃，脆生生應了一聲：“嗯，若兒乖。”
席間俱是一愣，都被逗笑了。
烈王是永安帝的胞弟，當年和老爺子一起爲永安帝登基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座還有許多軍中的重臣，永安帝仁德，以一己之力開太平之世，連帶舊時功臣依舊感情甚是深厚。
老爺子端杯正色道：“過去兩月，霍某身體抱恙，多謝各位老友牽掛，這一杯，霍某先乾爲敬。”
期間宮裏的賞賜不斷地送進來，場面好生浩大。
外頭一直傳言說因爲燕王妃去世和霍老將軍昏迷不醒，霍家已成沒落之勢。再加上燕王又娶了丞相家的嫡女，像是皇室更傾向於選擇丞相一族。但是現在來看，霍府哪有那些傳言中的樣子。
“老爺，門外又來了客人。”管家忽然附耳道，老爺子有些意外，擡手讓去把人請過來。
管家還沒走，就已經有一個人影風塵僕僕地進來。
中氣十足一聲：“霍兄！”
霍幼央循聲看去，竟是她葉伯伯。
葉然是霍家故交，現在任職青州城，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去年年底因爲剿匪摔傷了腿，並未親自進京述職，如今是被提前召回京的。
隨行的家眷還在路上，他自己一個人快馬先行，正好趕上了老爺子的壽宴。
老爺子見到舊友自是高興，迎葉然入了席，又讓人親自去城外接應葉夫人及一雙女兒。
宴席散後，葉然留在了段府，簡單地洗去了一路的風塵。
當初老爺子也在青州城待過幾年，管理西北軍務，霍家一家和葉家都熟識。
等葉然收拾好，老爺子在前廳招待他敘舊。霍幼央帶着若若，萬卿帶着雙胞胎，還有霍家兄弟和被老爺子特意留下來的紀崢都在。
老爺子介紹了一圈，引來葉然的一陣感慨。
短短几個月，霍家可以說幾經沉浮了，老爺子昏迷的那段日子，重擔全部落在了霍存昊身上。
葉然慈愛得地看着白白嫩嫩的平哥兒安哥兒，又看着圓潤可愛的若若，由衷道：“楚祥啊，你能挺過來真是太好了。”
老爺子笑了笑，也不由感嘆一句：“不挺過來不行啊，兔崽子們還嫩着，我這把老骨頭躺着享福都不安心。”
霍存炎有點不服氣，他哪裏嫩了，叫道：“我已經是三個孩子的舅舅了。”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你當舅舅是你的本事？你倒是給我抱個崽兒回來。”
霍存炎默默閉嘴。
旁邊的紀崢悄悄勾了勾嘴角。
敘舊之中，葉夫人一行人就已經到了。
葉夫人還不到四十歲，在西北這樣的風沙之地保養得也很好，還是當年的樣子。身後跟着兩個女兒，葉清竹和葉清璇。
霍幼央已經很久沒見過她們了，她們二人都是她幼時的玩伴。
葉然儒雅，年輕時也是溫潤如玉的君子，做了青州城的父母官，但偏生也能金戈鐵馬，扛着大刀去山寨剿匪。
葉家姐妹都隨了父親，看着纖細柔弱，實則都是堅韌剛強的秉性。小時候沒少和霍幼央一起調皮，再把鍋都甩給霍家兄弟……主要是霍存炎背。
霍幼央默默地跟在了萬卿身邊，她現在換了身份，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
葉清竹溫婉地笑着，眉眼又舒展開了幾分的葉清璇乖乖巧巧地站在姐姐身邊。
葉夫人和老爺子敘舊，霍存炎已經湊到葉家姐妹身邊說起話來。
霍存昊擡眼看去，他平時不會關注這些，不過現在突然間這麼一見，也覺得葉家這兩個小丫頭真是長大了。
目光又飄向別處，卻看見平時和他一樣肅然的紀錚正看着葉清竹微微出神。
呦，老爺子這鴛鴦譜恐怕是點偏了。霍存昊默默地想。
葉清璇和霍幼央感情甚好，當時霍幼央去世，她自己一個人跑來京城，一路走一路哭，嗓子啞得養了小半個月。
這次再來，她又提出想去霍幼央的閨房看看，萬卿帶着她和葉清竹一起去了芙蓉園。
房間門口，葉清璇又紅了眼眶，葉清竹拍拍她，和萬卿對視了一眼，萬卿表示理解，靜靜地沒有說話。
安靜了一會兒後，葉清璇抹抹眼睛，伸手推開了房門。
推開的那一瞬，她愣了一下，房間裏的一切都如同霍幼央還在一樣。每個角落都乾乾淨淨，窗戶開着透風，房間裏散發着淡淡地果蔬香氣。
不過，葉清璇看向萬卿，問：“嫂子，這個房間現在有人住着嗎？”
霍幼央再回來之後換了院子住，不過芙蓉園二樓的景色最好，她時常會過來，看看書或是午休，所以也算有人住着。
但是霍幼央對外到底是表姑孃的身份，這事情不宜傳揚出去，是以萬卿笑了笑，道：“沒有，只是父親常來坐坐，這房間便時時保持着原樣。”
葉清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