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又悄悄地溜進來,眨着眼睛打量陳竹,又湊去葉清璇跟前:“竹竹姨姨。”
“若兒,”霍幼央糾正她,“這是璇璇姨姨。”
葉清璇把若若抱在腿上:“小笨蛋,怎麼還分不清我和姐姐呀。”
若若害羞地捂着臉笑,拿眼睛偷看霍幼央。
陳竹看着若若,不由得問:“這是你的女兒嗎?”
“嗯?”霍幼央愣了一下,“不是,是侄女。”
“抱歉,是我唐突了,”陳竹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只是覺得她與你很是親近,很喜歡你的樣子。”
若若日常接話:“喜歡!”
瞧把她機靈的,葉清璇去捏她肉肉的小肚子,惹得若若咯咯笑。
小五親自把給陳竹準備的飯菜送了進來,陳竹現在虛弱,需要好好補補身體。
若若看見好喫的之後又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看,霍幼央攔住了她,對綿春道:“讓喬喚把若兒帶回去吧,讓她回王府再喫。”
若若最近時常住在霍府,但王府也總要回去看看的。
若若眨巴着眼睛搖頭,與美食失之交臂。
晚上傅丞來霍幼央這裏的時候,她正在讀宋臻逸的《西北記趣》。
傅丞翻了翻,說:“喜歡宋臻逸?我那裏有很多他的孤本。”
霍幼央歪頭看他:“你怎麼會有很多他的孤本?”她要費些力氣才能找來的東西怎麼被他說得如此輕鬆。
傅丞答道:“原先總見你房間裏放着,想着你喜歡,順手找了些,還沒來得及給你。”
原來是這樣,霍幼央笑起來,露出淺淺的梨渦。
“攬玉軒裏放了一本他的《夢堂雜錄》,你幫我取來,我想要送給阿竹。”
葉清竹也喜歡宋臻逸,那本《夢堂雜錄》是霍幼央之前特意找到準備送給她的。
傅丞點頭:“好。”
傅丞在榻上靠着,也並無其他事,只是他越來越喜歡晚上來霍幼央這裏小坐一會兒再回府。
霍幼央提起了今天陳竹的事情,傅丞想了想,道:“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有紀錚在,她的夫君不會有事的。倒是嵐家,能讓事情鬧到京城來,嵐軒最近也太疏忽了。”
嵐軒是嵐貴妃的外甥,也是傅歡的駙馬。嵐家依仗着嵐貴妃在蘇州可以說是一手遮天,會犯這種錯,可能是其他地方佔了太多精力。
傅歡讓人刺死若若的魚,傅丞可是找了她不少麻煩。
不過,這事情確實略顯突兀,陳竹本該連蘇州都出不了的,嵐家怎麼會放任她來京城鳴冤,傅丞若有所思,這個嵐軒最近到底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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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霍府很熱鬧,葉清竹和葉清璇總來玩,逗弄越來越機靈可愛的平哥兒和安哥兒。
兩個霍府的嫡孫到現在都沒有大名,除了老爺子想錘霍存昊之外,葉家姐妹兩人也天天湊熱鬧似的給取名字。
不光她們來,紀崢有時也會和祁天一起到霍府來,雖是小坐一下就走,但偶爾也能有和葉家姐妹同路回去的時候。
另外陳竹住在了霍府,因爲葉府的人手還不太夠,並不方便照顧她和腹中胎兒。
紀崢那邊也很快就查清了陳竹的夫君楊諫虛的事情。
嵐軒在兩個月前曾很着急地在蘇州找大夫,這個大夫就是楊諫虛的伯父楊正,楊正爲人正直,不知嵐軒去求了什麼事情,楊正沒有答應,反而閉門不見。
嵐軒氣急敗壞地離去,他的弟弟又上門鬧事,氣死了本就有舊疾的楊正。
楊諫虛一介衙門小官都排到了九品開外,去爲伯父鳴冤,惹惱了嵐家被抓,卻不知被誰捅到了京城。
這事情捅到京城後被嵐軒壓了下來,楊諫虛也一直拖着沒放。
“這件事追究起來對嵐家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反而對楊家不好。楊諫虛倒是可以救出來,我建議先保全他。”紀錚說。
陳竹不住地點頭,只要能先救出她夫君就好。
紀崢看了眼葉清竹,點點頭:“我儘快安排。”
陳竹又跪下給他磕頭,紀崢沒什麼表情地避開了一步,並未伸手去扶。
葉清竹起身扶起陳竹來,看了紀錚一眼,道:“多謝紀公子了。”
紀錚表示沒什麼,身邊祁天擠眉弄眼,笑道:“何必如此客氣,有什麼事儘管讓我們去做。”
他做這些事可積極着呢。
陳竹近來精神好了不少,現在知道楊諫虛能救出來,也徹底安下心來,又反覆感謝了霍幼央幾人。
葉清璇大大咧咧地安慰她:“陳竹姐姐不必這樣客氣,我們欽佩你孤身上京爲夫鳴冤的勇氣,略盡心意而已。”
陳竹聽着,又低下了頭,神情忽地有了一瞬淒涼,但顯然不想被她們看見,暗自遮掩過去。
霍幼央給她倒了杯茶水遞過去,又說道:“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腹中胎兒養好,然後……”
陳竹一聽她提到孩子,接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灑出來打溼了霍幼央的袖子。
陳竹急忙替她擦拭,捲起袖子的時候,露出了霍幼央細白手腕上的紅玉珠子,是若若給她的那顆。
霍幼央本沒在意,葉清璇卻看着珠子“咦”了一聲,疑惑地看向霍幼央。
霍幼央心下一驚,默默把袖子放下,朝葉清璇無害地笑了一下。
葉清璇沒有多說,卻在心中暗想,原來老爺子這樣喜歡這個侄女嗎?連霍幼央幼時的物件都給了她戴着。
如今大多數紅玉都是後天形成的紅沁籽料,和田紅玉非常少見,這珠子葉清璇見過霍幼央戴,如今又出現在了霍曼的手上,讓她很難不注意到。
陳竹回房休息了,祁天始終沒忘記自己的使命,還在找各種話題賴着不走。
“姑娘,”綿春過來道,“葉老爺葉夫人來了。”
祁天眼睛一亮,又是一個好機會。
花廳裏,葉夫人看着紀崢真真是一表人才,滿眼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
算起來紀錚是第二次見葉然和葉夫人,他成熟穩重又英姿挺拔,葉夫人對他很有印象。
祁天從小混跡於京城貴夫人圈中,與葉夫人很熟悉,此時見機行事,抖着機靈帶紀崢在葉夫人面前混眼熟。
搞定葉清竹固然重要,但是老泰山和岳母大人也是不能忽視的,果不其然,經過他的一番美言,葉夫人看紀崢的眼睛都是帶着光的。
看見這麼一番模樣,葉清竹心裏一緊,明白母親回去又要叨唸她了,那副恨不得賠錢把她嫁出去的樣子真是讓她招架不住。
想到這裏,略帶些不滿地看了紀崢一眼,好礙事啊這個人,爲什麼要往她母親眼前湊呢。
紀錚:……
紀崢默默地喝了口茶。
他雖然性格冷淡嚴肅,但是剛剛葉夫人的問答他都回應地很好,他又不是真木頭,難道他還是做錯了什麼?
葉家回府的時候,紀崢騎馬遠遠地跟在葉清竹的車架後。
葉府和紀府順路,絕不是紀錚猥瑣到要故意尾隨葉清竹,他很守禮地保持了距離。
葉清璇放下簾子對姐姐道:“今天還跟着呢,也不怕爹爹去揍他一頓。”
葉清竹眼皮都沒擡:“就該揍一頓,天天這樣跟着做什麼。”雖說是順路,但是總同一時間回去就有點刻意了。
“姐姐,”葉清璇神祕地湊過去,眨眨眼睛,“這紀公子也算京中翹楚了,可入得了姐姐的眼?”
葉清竹竟也仔細想了一下,然後搖頭:“太木了,不喜歡。”
葉清璇詫異道:“哪裏木了?很正常啊,也很有責任心。而且,他都對姐姐表現得很明顯了,看祁天那樣子,就差把他要給你和紀公子創造機會的意圖寫在臉上了。”
葉清竹瞪了她一眼:“亂說什麼,我看是你着急嫁出去。”
葉清璇不依了,抱着她的胳膊撒嬌:“我的好姐姐,你和我說說嘛,你喜歡什麼樣子的?紀公子不好嗎?還是你只是不好意思了?”
葉清竹直接無視了她,轉頭看起書來。
紀錚動作很快,不久就傳來楊諫虛要出獄的消息。
霍幼央把這個喜訊告訴陳竹:“紀崢大哥說楊公子很快就能出來了,你可要好好準備一下,有什麼需要就和我說,知道嗎?”
陳竹習慣性地搖頭,不想添麻煩,霍幼央就打斷她:“等楊公子出來後,還要扣着你們把這幾天的飯錢還完呢,還客氣什麼?”
陳竹感激地笑笑,能看出因爲楊諫虛出獄她發自內心的歡喜,但是她很快又沉默下來。
霍幼央默不作聲地看着她。
陳竹表面看着平安無事,私下裏卻難熬得很,她定是有什麼心事。
綿春告訴她,陳竹平時幾乎不怎麼說話,在府裏大多數時候只願意一個人待着,除非有時哪裏忙不過來了,她纔會主動說話,去幫一些忙。
綿春還說她身上有一些淤傷,但她從來不提,霍幼央也不好多問,只能囑咐道:“入秋之後天涼,多加些衣服。”
陳竹看看窗外,明明午時還晴朗的天忽地陰沉了下來,讓人措不及防,便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