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傅丞問她。
霍幼央連連搖頭,撐起笑意來:“沒有呀,這一路已經很好。”
見傅丞還盯着她的臉看,霍幼央索性坐了起來,微微靠近了傅丞懷裏,他懷裏有輕微的涼意,霍幼央把臉貼在了他肩頭。
她確實臉色不好,白天都是靠明心爲她多撲兩層粉來掩飾憔悴,夜晚卸了妝自然就能看出來了,不過,霍幼央向傅丞解釋:“我好着呢,你覺着我看起來不好麼?是夜裏光線的原因吧。”
傅丞半信半疑,摸着她的耳垂道:“不舒服了要說,不能難受卻自己忍着。”
霍幼央點點頭。
“手怎麼這麼涼?”傅丞還問她。
霍幼央乾脆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裏,手鑽進他衣服中,貼着溫熱的裏衣,眼睛一閉,道:“那你幫我暖一暖。”
她聲音嬌憨,親暱地湊在他懷裏,傅丞一隻手臂環着她,另一隻手摸到了她同樣冰涼的腳,伸手握住,說道:“屋裏炭火不夠,一會兒讓人再添一些吧。”
霍幼央想了想,沒有拒絕。
霍幼央的身體還是疲累的,與傅丞說了會兒話,她又沉沉地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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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這一路上瘦了好多,我服侍公主沐浴,那腰細得嚇人。”明心小聲地說。
一旁綿春接話:“路途顛簸,公主確實受罪了,公主如今胃口也不甚足,路上特意帶着樓裏喫慣了的廚子,可是原先愛喫的現下公主都喫不下,這該如何是好。”
“姐姐,”明心擰眉頗不贊同地說道,“你只注意到公主沒有胃口喫飯不成,公主最近身體太不對勁了,喫不下飯,日日頭痛,又懼寒得厲害,我看連人都熬得恍惚了。”
綿春嘆了口氣,明心說的這些她怎麼會不知道,只是霍幼央不許她們傳出去,只說自己是舟車勞頓,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公主不耐煩惹得人人都眼巴巴地來瞧她,她們一旁服侍的也不敢輕易違逆了她的話。
“姐姐,我們勸勸公主吧,這樣下去怎麼能行,要是……要是徹底拖垮了身體就晚了。”明心突然眼裏噙了淚,綿春嚇了一跳,慌忙拿起帕子替她擦眼淚:“這像什麼話,何至於哭了?”
“姐姐,”明心抱住她的手,一邊哭一邊將聲音壓得更低,“我親親的小姨,在我十二那年就因爲趕路,好好的人硬生生被拖垮了,病了半月就一命嗚呼了——”
“我這兩日怕得厲害,我也不敢說,可是我怕公主她……”明心淚眼汪汪,昨日她還夢見公主纏綿病榻,連牀都起不來了。
“好了好了,”綿春堵住了她的嘴,“快別瞎說,公主只是路途疲累,怎麼到那麼嚴重。”
“姐姐,”明心一跺腳,“可我就是害怕,難道我不盼着公主好嗎?”
……
霍幼央在牀上眨眼睛。
手上撫着新換的、溫熱的手爐,指尖的涼意卻仍褪不去,渾身骨頭浸過醋似的酸乏,頭腦也昏沉着,但是她聽清了明心和綿春的話。
她們二人以爲她還未醒,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她還是聽見了。
會被拖垮身體嗎?
窗外漫天大雪,天光透不過雲層,明明是早上,屋內卻暗得讓人依舊昏昏欲睡,雪天無法趕路,前院傳來話說要再歇一天。
霍幼央聽見霍存炎來了,以爲她還睡着就沒有進來,交代了幾句後離開了。
心裏想着若剛剛明心和綿春的那番話讓他聽見了,少不得又要鬧她一通,霍幼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枯燥地盯起窗外的雪。
第二日大雪初霽,緩緩慢慢地收拾了一早上,一行人這才從驛館出發。
晴朗無風的天氣,霍幼央睡了兩日,此時覺得精神頗好,倚靠在迎枕上,在一旁明心暗含期待的目光中多喝了半碗蓮子粥。33小說網
馬車內暖意融融,霍幼央手腳被捂得溫熱,身上也並不覺得冷了,暗想這下照顧她的兩個人該放心些了。
趕了一天路,快到傍晚時他們到了黃莊鎮休息。
黃莊一帶以冰雪聞名,冰雕之術盛行,一到冬天,冰雕是這裏的獨特風景。
恰逢近日有集會,屆時商販聚集,人們賞冰玩樂,會非常熱鬧,爲了這些集會,各處商販都製作了冰雕。
商販製作冰雕一爲了吸引客人,誰家的冰雕新奇又精緻,那必然會贏得讚賞;二也可以買賣出去,或觀賞或玩樂都可;三則要從中選取雕得最好的冰雕,既可以討一個好名頭,又可以獨佔鰲頭,在年節廟會中大放異彩。
黃莊鎮冰雕的歷史很久遠,七八歲的孩子拿起工具也能雕得有模有樣,所以這裏的冰雕集市熱鬧而龐雜。
這算是一路上難得的有意思的事情,剛到黃莊鎮安置下來,霍存炎就來找霍幼央出門去湊熱鬧。
天邊霞光淡淡,清冽的空氣裏多了煙火的味道,最大的集市在鎮子的西邊,他們乘馬車過去。
雲子方自不必說,哪裏有熱鬧哪裏一定有他的身影,早早走在了前邊。霍存炎騎馬跟在霍幼央的馬車旁,傅丞略落在後方。
一路從車窗往外打量,霍幼央興致也多了幾分,明心湊在她身邊,高興地給她指各種樣式的冰雕。
到了集市,人還多着,明心扶了霍幼央下馬車,霍存炎和傅丞靠過來跟着。
他們一行人比較顯眼,所以並未往人多處去走,只到了專門展示冰雕的一處場地。
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冰雕琳琅滿目,霍幼央走到近前去看,就見潔淨剔透的冰折射着晚霞的光,晶瑩而又潤澤。
“這隻猴子雕得可真不錯,有你小時候的神態。”霍存炎在一旁嘖嘖稱奇。
霍幼央:“……”
忽視了霍幼央的白眼,霍存炎樂在其中,步伐都快了起來。
霍幼央在後面慢慢地跟着,傅丞陪在她身邊,側身問她:“冷不冷?”
霍幼央搖搖頭,她今天並不覺得很難受,果然只是路途疲憊而已,看樣子她已經要適應了。
“不用擔心我。”霍幼央頗有幾分底氣地說。
傅丞見狀也安心了些。
“呀,那嫦娥雕得可真巧。”霍幼央看見不遠處兩人多高的一座嫦娥冰雕,那嫦娥足尖輕點祥雲,身姿靈動飄逸,彷彿正定格在了奔月之前,連懷中的兔子毛都纖毫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