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侍奉的元江公公不想他一醒來就動怒,想哄着他繼續休息,好歹等天亮了再說,雲皇自己卻不肯,開頭幾句話就問到了霍幼央。
元江公公心知也沒法子,便先告訴雲皇太后回宮了,宮裏由太后鎮着什麼亂子也沒有,霍幼央現在也無大礙,鋪墊了半天,才說出了李太醫對公主欲行不軌,文皇后封鎖了瓊華殿的事情。
“是文氏做的?”雲皇一下就猜到了,猛咳了兩聲,心頭大火,“叫夏司來見朕。”
雲皇身邊有自己的人,已經猜到是文皇后做的,即便她再小心也會有蛛絲馬跡可循。
天還未亮,文皇后就已經被禁足宮中,後宮諸事由太后決定,玉妃協理,這已是重罰,滿皇宮都噤了聲。
雲皇這次身體恢復得很快,霍幼央見他明顯與之前狀態不同了,想到雲皇是爲了女兒才這樣,她便越發認真地替宗落盡孝心。
雲皇一好,傅丞很快就提出了大世與羌疆聯姻的事。
大世還派了一位禮部的官員來,年逾五十,即使是在談論聯姻仍不減過去舌戰羣儒的風姿,把傅丞吹得天上有地上無,誰聽了都得覺得他和霍幼央是神仙牽線的佳偶,天造地設的一對。
傅丞表面面不改色地聽着,實際心裏還是有一絲顫動,他與文官向來接觸得淺,難怪這是他母后力薦的人才。
但是雲皇就並不是那麼淡然了,他沒想到傅丞會提出求娶霍幼央的事來。
兩國互通的文書提到了聯姻,這不是他私下裏搖頭說不行就不行的事情,得有一個正式的答覆。
一般來說呢,如果一個人足夠識相的話,他就不應該提出一些讓人很爲難的提議,因爲人家不好拒絕他但是更不好答應他。
他剛回到身邊的女兒,傅丞長了幾個腦袋就想要再娶走?他羌疆又不是沒有青年才俊了,雲皇臉色有點臭,不太高興地看着傅丞走了。
虧他一見傅丞還親切地問他鞭傷怎麼樣了,又一次給他準備了厚禮。
雲皇知道求藥的事也知道傅丞挨鞭子的事,但是之前從來還沒顧得上連起來想一想,現在好了,也不用他想了,這狼崽子一開口就要搶人。
最可氣的是,這小子帶着謝禮走的。
傅丞求娶歸月公主的事情很快就在城中傳開,百姓都在議論,不出一個下午,有關傅丞的流言也像長了翅膀似的散播開。
流言七分真三分假最讓人相信,傅丞確實有一位已逝的王妃,一位很快又迎娶的側妃,而且還有一女,但是說他殺人如麻冷酷無情,又好女色,每月王府都要往外擡好幾位被他折磨過的姑娘,這就有些離譜。
傳得霍存炎都忍不了了,大罵:“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當我們霍府挑女婿是從泔水桶裏挑的嗎!”
事出無常必有妖,他們還是從各種難聽的流言中找到了蛛絲馬跡——雲子圖,他藏得很深,如果不是霍幼央曾提到過,恐怕沒人會想到他的頭上。
傅丞皺起眉,雲子圖的小動作似乎有些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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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伍七跟在身邊霍幼央終於安心了不少,只恨不得把自己綁在她身上。
現在霍幼央只到雲皇和太后那裏去,飲食上也很注意,小心翼翼地保護着自己的小命。
傅丞提出求娶她之後也沒了偶爾能和霍存炎一起進宮的機會,雲皇不在霍幼央面前提,但是霍幼央也還是時常拐彎抹角地給雲皇順順毛,假如不是越順雲皇越生氣的話。
因爲雲皇有些心痛地發現,傅丞和霍幼央有點兩情相悅的意思!
他打心底裏是不想允嫁的,誰能體會他這一位老父親的內心,剛找回來的女兒!
霍幼央只能當作沒看見。
提出聯姻的兩天後,流言仍甚囂塵上,傅丞心裏有應對之策,但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想不到的轉折。
這晚霍幼央在太后那裏用過了晚膳纔回瓊華殿,回去後才知道,伍七在她與太后說話的時候離開了一段時間,就在這段時間裏,她肋骨上受了傷,皮肉都翻了出來。
原來是她看到了可疑的人暗中追上去,卻在一處宮殿迷了路,待她看清楚才知道是太子的重章宮,在悄悄退出來的路上被侍衛發現了。
兩人糾纏了幾番,那侍衛被伍七所殺,之後伍七處理了身上的衣物,又悄無聲息地回了太后宮中。
霍幼央看着綿春給她包紮,有些擔心:“那太子豈不是很快會搜索皇宮找你。”
伍七沉默了一下,看了眼霍幼央,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伍七頓了頓,便說:“太子應該不會打草驚蛇,我這傷明天就無事了,別人看不出來不會懷疑到我頭上的,只是,太子可能會私下查探,是我連累公主了。”
“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霍幼央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只要不當場抓到伍七,就算雲子圖親自來她應當還是能應付過去的。
“公主,”伍七問她,“我這次來給公主的雲哨還在嗎?”
霍幼央從荷包裏拿出一個豆莢一樣的小東西,裏邊還有好幾個,給伍七看:“在呢,我一直帶在身邊。”
伍七拿過來,看樣子有些猶豫,盯着霍幼央想了又想,才示意霍幼央摘下頸間的細鏈,雲哨上有一個小小的孔,被她穿在了細鏈上:“荷包容易丟,公主貼身帶着一個。”
這東西捏起來會發出很特別的尖銳響聲,伍七這種受過訓練的人隔很遠就能聽到。
霍幼央低頭看了看,這東西穿在鏈子上醜醜的,肯定還很硌人。
然而伍七眼神熾熱,霍幼央還是聽話地戴上了。
伍七一直盯着她塞進衣服裏藏好,看見她微嘟着脣嫌不舒服,暗暗攥了下拳,如果發生最糟糕的情況,這枚雲哨可能會是一絲希望。
從現在開始,她將與霍幼央寸步不離。
至於今晚真正發生了什麼,希望霍幼央永遠不會知道。
當天夜裏,霍存炎通過雲子朝收到了一封伍七的密信,只有霍家的人能看懂。
信很短,說雲子圖在宮中豢養了一位與霍幼央樣貌相似的美人。
實際上,今晚伍七察覺到一個可疑的人,霍幼央正與太后用膳,相對安全,伍七便暗中跟了上去,但發現只是宮人間私下的交易。
正要回去時,她看見自己到了重章宮東南方向很隱祕的一角,對重章宮她還很陌生,出於習慣,她不由想要湊近觀察一下。
誰知道溜進去之後,她會聽到一處小亭子裏起伏着不可描述的聲音,本欲離開,卻聽見嬌軟的女聲不停地自稱“落兒”求饒,甚至還喊了幾聲“皇兄”。
伍七渾身一震,屏息湊近,憑藉她極好的目力,在月光下看到了那女子的臉。
猶如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伍七急退,想順着原路離開,但不巧在宮牆邊遇到了一個侍衛,伍七已然激起了滿心殺意,很快解決掉那個侍衛,掩藏了一下後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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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七這種刀尖上舔血的人用的藥都很霸道,過了一晚上,從她的面色和行動上已經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受過傷。
霍幼央還是第一次見人恢復地這般快,不過到底是真傷,還是想讓她養着,便說上午就不去雲皇那裏了。
伍七沒同意,雲子圖現在絕對已經開始暗查了,他可能不知道伍七看見了什麼,甚至那個侍衛在宮牆邊被殺,他不能確定人到底有沒有進到重章宮,但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
要想不被懷疑就得和往常一樣纔行,霍幼央便也沒再堅持什麼。
果然和伍七預料的一樣,雲子圖沒有打草驚蛇。
上午平穩地度過,午膳後霍幼央捧了一本書看了會兒,剛準備睡覺,忽然殿外響起綿春的聲音,霍幼央聽見她在叫太子。
雲子圖來了。
霍幼央匆匆爬起來。
昨天她還說雲子圖親自來她也能應付過去,怎麼他還真的親自來了。
雲子圖很快就進來,毫不客氣地坐下,霍幼央收拾妥當出來,就看見他一副不是很好說話的樣子。
“皇兄。”霍幼央行了一禮。
雲子圖耳朵尖微微動了一下。
伍七神態自若地端了茶進來,幾乎是一進來,雲子圖銳利的目光就掃了過去。
伍七是在李端成的事情之後纔來到霍幼央身邊的,也很容易查到她是霍家送來的,自然雲子圖會猜測她並不一般。
還好伍七確實看不出有傷。
“都下去。”雲子圖示意她們。
伍七不想讓霍幼央和他獨處,但現在還沒有辦法,只能在儘量不驚動雲子圖的地方密切注意着裏面的動靜。
“昨夜宮中出現了刺客,你宮裏可有異樣?”雲子圖觀察着霍幼央的表情。
霍幼央很自然地露出驚訝的神色:“刺客?宮中怎麼會有?”
又問:“在哪裏出現的?”
她表現得就像正常聽到刺客的反應,雲子圖盯着她每一個表情,想要從裏面看出一點端倪。
“皇兄會嚴查的吧。”霍幼央看着他。
雲子圖突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