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一路奔波的上了火車,好在離起始站不算遠,上去還能混個坐。

    她們帶的衣服不多,可剩下的全是好東西。

    那肉、那米,包的嚴嚴實實的,還是怕被偷。

    林玉竹建議二人輪班睡覺,林立楊立馬正襟危坐起來,說道:“姐,你睡覺就行,我不睡,我一直看着。

    放心,丟不了。”看東西他可太有經驗了。

    畢竟一路就是這麼來的。

    林玉竹欣慰的笑了笑,弟弟貼心,她都不忍心欺負了。

    姐弟兩人正商量呢,坐在她們對面的一位小姑娘笑着說道:“你們姐弟二人的感情可真好。”

    林玉竹看了眼對方,剛纔沒注意,這一仔細看才發現是位挺年輕的姑娘。

    小姑娘的皮膚粗糙了一些,黑了些,凍得臉蛋上有些高原紅,戴着個頭巾,打眼看的時候,還以爲是大娘。

    林玉竹對對面的姑娘點頭笑了笑。

    小姑娘也燦爛一笑。

    等火車緩緩啓動行駛了一段路程後,林玉竹才知道對面的姑娘也是下鄉知青,叫趙燕,也是要回家過年。

    一提到家,趙燕臉上的神采又亮了幾分。

    幾人剛有點熟悉,就看趙燕神色一變,盯着她們身後的方向看了片刻,神色匆匆的起身,對林玉竹姐弟二人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林玉竹一頭霧水的轉頭看了下,只見後門那來了兩名乘務員檢查車票。

    再轉回頭看,只見趙燕與幾位差不多相同年紀的小姑娘同時進了廁所。

    林立楊前後看了下,一臉不解,問道:“姐,這是做什麼?”

    “可能是沒錢買票。”林玉竹小聲的說道。

    不是所有的女知青都像王小梅那樣能幹。

    有些女知青就像她當初似的,一天掙六個工分頂天了。

    一年忙活下來,掙不到幾塊錢,弄不好還要往裏搭錢。

    想回家過年,根本沒錢買車票。

    看乘務員快過來了,姐弟倆便沒再繼續談。

    直到乘務員查完幾節車廂,去而復返,又回去後。

    趙燕和另外幾位姑娘才從廁所裏走出來。

    趙燕帶着另一位小姑娘又坐了回來,衝着姐弟二人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們別見笑,我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

    林玉竹點了點頭,沒有指責也沒表現出同情。

    一路上,幾人基本聊的都是下鄉所在的村子裏人和事。

    這麼一聽,善水村是真的很好了。

    起碼村長好欺負,不是,好說話。

    趙燕所在的地方,村支書就不行,給知青工分評的低不說,給糧食什麼的都是最差的一批。

    村民們一年下來欠隊裏的錢,可以拖着不給,知青不行。

    不給就天天上門過來要。

    她們要是有錢還會不給嗎。

    可村支書不管,你是管別人借也好,從家裏要也好,反正要把錢還上。

    不能欠隊裏一分錢。

    趙燕和身邊的姑娘劉萍已經三年沒有回家了。

    年年分不到錢,被逼的沒辦法,只能跟其她知青一樣,逃車票。

    聊着聊着,火車又進站停了下來。

    林玉竹明顯能察覺到劉萍身上的緊張情緒。

    趙燕拍了拍她,說道:“沒事,別怕。”

    劉萍神色緊張的點點頭,手卻有些發抖。

    林家姐弟二人心裏同時有些感嘆起來。

    依舊是等火車開了,乘務員要快查票的時候,幾位女知青輕車熟路的鑽進了廁所。

    林玉竹聽到後面的一位女乘務員對另一位說道:“唉,年年都有一批這樣的......”語氣裏滿滿的無奈。

    另一位小聲的說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都不容易,就想回家過個年。”

    林玉竹輕嘆了口氣,轉頭一眼,自家弟弟林立楊紅着眼睛,鼻頭在那發酸的差點哭出來。

    林玉竹張了張嘴,沒想到,她這個弟弟還有一顆柔軟的心吶?

    不過林玉竹也挺動容的。

    一個白天,劉萍經歷的次數多了,漸漸的不緊張了,說話的時候明顯輕鬆了不少。

    坐火車,林玉竹就不怎麼愛喫東西。

    她不喫東西,林立楊也陪着不喫。

    等對面兩位姑娘拿出乾糧,林玉竹纔想起來,她們姐弟二人也一直沒喫呢。

    爲了與羣衆合羣,不顯眼,林玉竹也做的雜糧窩窩頭上的路。

    看林玉竹姐弟二人拿出窩窩頭,趙燕爽快的說道:“看你們一路也沒喫個東西,是不是今年的糧食也不夠喫?”

    林玉竹點了點頭,說道:“我弟弟能喫,我乾的不多。

    姐弟兩個勉強維持個生活。”

    趙燕理解的點點頭,大家都是有難處的。

    幾人就着涼水把窩窩頭喫完了。

    林立楊摸了摸兜裏的煮雞蛋,看了眼對面兩位姑娘,想了下,算了,別刺激人家姑娘了。

    她姐剛纔那麼說估計也是這麼個意思。

    林玉竹看了眼自家弟弟,不上道。

    這會不應該說姐姐辛苦了嗎。

    她可是貢獻了糧食餵飽弟弟的人。

    摸了摸兜裏的小本本,算了,有外人在......

    她可是一位關愛弟弟的好姐姐。

    這時候火車的速度挺慢的,一天一宿行程還沒到一半。

    進站出站走走停停,折騰的趙燕和劉萍人都萎靡了。

    吃了那頓窩窩頭,二人就沒在喫過飯。

    林玉竹姐弟二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二人輪流在車上走一走,活動一下,不然腿和腳都得腫。

    等第二天下午,劉萍又餓又困的從廁所出來後,終於忍不住精神和身體的折磨,痛聲大哭起來。

    趙燕紅着眼睛輕拍着她,眼裏也染上一絲迷茫與絕望。

    她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其她幾位一起逃票的女知青也紛紛撇開頭,紅了眼睛。

    等劉萍發泄完後,紅着眼睛和趙燕又坐了回來,身子還一抽一抽的。

    林立楊想開口安慰一下她們,可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玉竹從小布兜裏拿出兩個雞蛋,給兩位姑娘一個一個,放進了她們冰涼的手裏。

    笑着說道:“會好起來的,要心存希望。”

    趙燕和劉萍望着眉眼彎彎,眼神堅定的林玉竹,心頭一顫,突然就相信了她的話。

    “先苦不算苦,後甜甜倒牙。”林玉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道。

    劉萍噗嗤一下子笑出來,歪着頭說道:“不應該是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倒炕嗎?”

    林玉竹很是認真的嗯了一聲,說道:“道理都是相通的。”

    林立楊......

    他就服他姐這一點,說什麼都跟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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