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難懂其中奧祕……”
“人心如何就能長出小人精?還能把魂兒給拐跑?”
……
一個時辰後,潘府東院熱鬧散去、
房門前,管家書童父子望雪交談。
身後廂房內,大公子潘子逑睡的安穩。
雖說還是昏迷,但比之前渾噩多了份安然,其面貌已無垂死之相,心口處一點靈光閃爍。
以鬼神眼眸透視……
他心府內只剩一顆心繭,好似磕開的雞蛋殼。
內中有個明光小人盤坐養形。
他即是劉彥相助點化的‘潘生悔過心’。
這‘悔心人’半個時辰前破繭而出,便能主持心府,使肉身開口說話,癡語請劉世才過府一敘。
當時劉彥等人都在房外與潘家僕人問話。
房內只有書童留守,聽見大公子突然開口,着實驚喜萬分。
他以爲公子還魂了,追問‘餓不餓’、‘渴不渴’,但那‘悔心人’全不理會,只重複說‘請劉世才過府……’
直到劉彥以‘靈針’刺入其心府,潘大公子才熄聲閉口。
書童在旁觀看喜悅頓消,感覺這樁事非常怪異。
等劉世纔給公子鍼灸過後,他試着請教‘公子說話原因’。
劉彥只告訴他:“令公子心府現在有了一位主簿管事。它不是府宰心神,但可以代爲執府,所以能控制身體說話。”
後吩咐一句:“潘兄心官執身,已無性命之憂,可日常餵食,他自會喫喝拉撒。加以養心補氣之藥,其體不日轉危爲安。”
說完這些,就不在多留,一炷香前辭了潘家。
王氏率領管家、衆僕相送劉郎一行。
眼下父子二人剛回東宅。
書童回顧今日所聞所見,好似睡夢未醒。
這世間一下變得看不太清了,涌出衆多玄祕之事。
潘弘聽小兒之言,仰看飄雪笑說:“世上奧祕驚奇甚多,神仙尚不能全知,我等凡夫俗子安能弄個明白?”
“劉郎之言不會有假。”
“此君子有仁德,他看人更能洞察三分真意。”
“故而我等這些下人面對他時,皆不敢藏私欺瞞。”
“如此人士,安能編個莫名話欺騙你我?”
“嗯。”
書童回想道:“劉世才與人問話時,不嚴不厲,有書裏‘上士之風’,使我等下不敢欺瞞。”
“他那雙眼睛,好似什麼都能看明白。”
“此乃聰明使然,乃儒術玄妙。”
一句話音飄來接腔。
父子尋聲顧園門,見二夫人領丫鬟端臉盆過來。
管家迎上見禮:“夫人言之有理,學問勝過我等。”
王氏含笑,免禮道:“妾身哪裏有什麼學問,都是勾欄瓦舍調教出來的粗枝爛葉。剛纔之言,乃九娘子告訴我的。”
“她幾句話讓我明白‘劉郎不俗’。”
“我叮囑你父子一樁事,以後九娘子若來,直接請入我院。不可拿她當尋常家婢相待。”
“你們明白嗎?”
管家書童各自領喏,請二夫人入公子房。
王氏探望大公子輕嘆一聲,親自取手巾沾水,給他擦臉洗面。
……
雪越下越大,酒越喝越暖。
城南華府,桂花園,竹舍內。
幾盆碳火燒的暖熱,平兒守在一盆炭火旁啃雞腿。
竹蓆矮案四周,圍坐着五人。
除了劉世才三位,又添一文一武,各是知縣陸侯,都頭沈煉。
二人剛來不久,才喝三杯酒便迫不及待問起‘潘府之事’和‘繭中小人’。
劉彥一邊與衆士飲酒,一邊把‘所查所見玄奧’娓娓道來。
不緊不慢,如作文章闡明‘繭中人’所含妙理。
又閒聊志怪,引用《青竹雅集》三篇‘身神典故’作爲註解,讓他們容易理解自己所言。
此時席上氛圍帶着些許‘鬼神氣’。
衆人坐姿不同,但都專心致志,聽他講學講道理,神思跟着話語,浮想聯翩。
說道最後,劉彥說:“前朝徐玄在【李世成】一篇中,有對‘人身神祇’‘身神小人’之概括。”
“他說,人之體與道相合。”
“人乃衆生靈之長兄,天生道身。”
“人體諸竅上合星數,人體經脈下應山川,人在結胎成形之時,從天地得來一點先天靈光。”
“此靈光,分化陰陽。陰者化魂,陽者化魄。”
“陰陽魂魄相濟,產生身體上、中、下三部神祇。”
“這即是道家所言‘八景二十四真’,也叫‘內景二十四神明’”
“上部八景,即腦神、發神、皮膚神、目神、項髓神、膂神、鼻神、舌神。”
“中部八景,即喉神、肺神、心神、肝神、膽神、左腎神、右腎神。”
“下部八景,即胃神、窮腸神、大小腸神、胴神、胸脯神、兩肋神、左陰右陽神、右陰左陽神。”
“此二十四真,皆爲身中神祇。”
“他們承天靈而生,得人體精氣產生靈秀,各有其名、其身、其府邸。”
“道家修仙,一者煉陰神化陽神,二者煉諸竅得神明。”
“兩條路皆能入仙成聖,跳脫六道生死。”
“文中說,道家之理,儒家亦能妙用,都是天地間領會的道理。只要能化爲所用,不必分什麼三教。”
“我以爲此言甚善。”
說着,劉彥飲一杯水酒,等衆人各抒己見。
沈煉明眸閃亮,抱拳道:“兄長一言,使我通了武道之路。”
“我授拳老師說過‘練竅法’,但不能通透。今日聽君一席話,換來一場明白。”
陸侯接說:“徐玄之言確實在理。”
“古代諸子百家,所思皆從天地悟,所以道理是相通的,只是門內不同,說法不一。”
“我以後當學世才,不一意孤行只尊儒術,也借百家之思,助長心中明燈。”
“善!”
楊萬山一口飲盡杯中酒,趣道:“但,內兄可不要學仙家忘情,到頭來舍了我姐幼兒。”
周圍衆人皆顯笑顏。
陸侯分顧君子說:“我豈能捨本逐末?我不似世才那般聰明通達,但我知道君子學佛道之理,是爲了通達往聖之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