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文質彬彬,儀表風雅,何故說話這般粗俗?”
小倩聽明白他話意後,眉頭鎖着,三分慍怒,七分羞恥,眼目不肯直視。
殊不知,自心已被這相公用語言駕馭、把控,情緒不能自已。
劉彥觀其神情,知其心態,看出‘此女尚有廉恥,乃人心未失之鬼’。
他盤腿而坐,與小娘子講起道理,說:“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
“你夜來我處,未問我之意,張口便說‘願共享夫妻之樂’,這不粗俗嗎?”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貪歡一場無可厚非。”
“而似娘子這般,半夜襲人求歡,與發情的牲畜有何區別?”
“你受欲驅使,如牲畜般跑來,卻惱他人說話粗魯?”
“我能先問你,已是對你有禮了。”
小倩暗下認同其言,神態很難堪,羞得擡不起頭。
“相公言也在理,小奴不叫就是了。”
“果真?如此便好,你把腳伸來。”
說話,劉彥笑着手指其足。
小倩以爲他有異癖,依從擡起雙腿,雙足放到他身前,低眉看他要做何事。
劉彥單手扯頭上髮帶,一手抓握她兩隻足腕,以髮帶捆住雙腳。
小倩問:“相公這是何意?”
劉彥說:“怕你喫不住逃跑,所以要捆住雙足。”
“我看相公在說大話。”
小倩羞顏顯笑,心說:“我是陰魂之體,你如何鎖得住?即便你陽氣勝,我也不會懼怕。”
想到這裏,她把雙手伸出道:“不如雙手也綁了去,今夜就讓相公盡情受用,只看你本事如何。”
“聽娘子口氣,像是風月場老將,已然身經百戰?”
劉彥說着,如她心願,把頭上另一根髮帶解下,用作綁繩,捆她雙手。
小倩忽覺此人有幾分風趣,且言談透着清風般的爽朗,話粗理不粗。
“相公何以知道,奴家身經百戰?奴家還是處子身。”
“休要騙我,處子怎知夫妻之樂?”
劉彥捆綁好後,下牀去找毛筆。
小倩雙手雙腳被捆,坐在牀上看他道:“我沒說假話,你不信便罷……”
劉彥取來毛筆,筆尖沾口,抓其雙足,在捆足髮帶上寫一個【縛】。
字意隨文光沒入髮帶,宛如法術施加。
小倩猛覺雙足如遭束縛,似繩索勒緊皮肉之感,兩眼驚詫的盯他。
劉彥又在她雙手髮帶上寫個【縛】字,文光包裹字意沒入,含笑道:“你試試看,可能掙脫掉?”
小倩試着掙脫手足,發現抽脫不出!
一時內心慌張,念頭雜亂:“先生使得什麼法術?”
“小娘子適才還叫我相公,如何現在呼先生?”
劉彥持筆而笑,說:“我只是在娘子手足繩索上,寫了一個【縛】。”
“此字意,我只知其本意,未得通達玄妙,不如【風】【雲】【雷】三字。”
“但與文光相合,能使【縛】字發揮其‘捆綁’的文字本意。”
“對於你這等陰魂,着實有用!”
說着,他提筆又在小倩額上寫一【縛】字。
小倩有感明晃晃的【縛】字在她魂內綻放千絲萬縷飛線,念頭都動彈不得。增添束縛之感,宛若帶上枷鎖。
“你再試試,看能否駕馭念頭,漂浮起來。”
“先生究竟何許人?”
小倩心有驚慌,又生好奇。
對其言一知半解,不明白他使得什麼神通,竟能一字縛鬼!
劉彥笑看一眼窗外月色說:“黃昏人定時,我與諸兄在羅漢堂內共餐,你等在外窺視,難道沒見他們呼我‘劉兄’?”
小倩聞言道:“原來先生知我等在外窺看,姥姥說得對,你果真是奇人。”
劉彥回坐禪牀,雙腿盤着,拿起枕邊摺扇,叫聲‘娘子’。
便見一股精氣嵐煙飛出,落在他身旁,顯出阿九形貌。
二女鬼眸相視,小倩失言。
阿九笑顏看着她,見其眉心、手足【縛】閃爍,轉問劉郎:“公子又悟新字?”
“的確有用,娘子可想一試?”
阿九不言,只把臉面對劉郎揚起。
劉彥指凝文光,將【縛】字意包裹在內,點在她額頭上。
阿九有感字意泛光,光絲千萬道束縛自家念頭。
她祭起念頭掙脫,最終繃斷縛絲,脫出字意捆綁。
“如何?”
劉彥詢問。
阿九回道:“公子文光馭字意,一字產生的‘法縛’,大概可縛【遊魂】,【陰神】一字縛不住。”
“但若多縛幾道,或二字共用,陰神也要束手就擒。”
“比如【雷縛】【風縛】二字相合,興許產生更大的‘法縛’之效。”
劉彥點頭,引薦對面的聶娘子,稱:“這位乃王老爺家妾,今夜要與我共享夫妻之樂。”
阿九手袖掩口,打量小倩說:“妹妹頗有姿色,但你可知,我家美貌娘子衆多?”
“只憑你陰魂之體,何德何能與我公子共享金風玉露?”
“我看,你說話不真,享樂是假的,害人之心卻有。”
小倩聽着阿九之言,以爲她是狐仙,才知眼前之士大有來頭,反倒添欣喜!
想要起身下拜,但魂兒遭受三道縛,動彈不得。
只能急切道:“請先生救奴家脫身。”
“小奴是聶家女,名叫小倩,未出嫁就死了,家人將我葬在寺廟後。”
“這廟裏的老妖怪相中我,拘我陰魂爲奴,逼迫我幹下賤之事!伺候人家,攝取精血,供她們享用。”
“小奴着實不願幹這等事,今夜也是受她驅使纔來。”
“先生若有手段除妖,請誅殺妖物,爲百姓除害!”
“此妖害的人多達數百,十惡不赦!”
“果然是聶小倩。”
劉彥一念思量後,問道:“除你之外,可有其他人受妖物驅使?”
小倩回答說:“還有四位妹妹,乃是過路的小姐丫鬟,遭妖婦騙入寺廟殺害,與我一般,陰魂遭奴役。”
阿九接問:“可知是何妖物?”
小倩搖頭道:“小奴不知。那婦人身上有羅剎鬼骨,能把鬼骨變成金子迷惑人,人若是留下金子,便被她截取心肝。”
“奴家琢磨,婦人大概是羅剎鬼,至於姥姥是何妖物,卻無從猜測。”
“羅剎鬼?”
劉彥思說:“相傳西方有個獅子州,州域境地有一‘羅剎女國’,國中女子生的美豔,奪人心神,專食男人血肉。”
“要除此二妖,須設計一番,逐個擊破。”
“聶娘子可願相助除妖?”
聶小倩目發神采,回道:“奴家願效犬馬之勞。”
劉彥一笑道:“無須犬馬之勞,只要娘子今夜不回去,留在我這即可。”
小倩不甚明白,說:“奴家若不回去,妖怪必定生疑,她們若一起來害先生……”
阿九思公子用意:“公子欲用‘李代桃僵’之計?留下小倩,再讓我變作小倩,前去探查一二,摸一摸底細。”
劉彥點頭,伸手示意她給小倩解綁,說起自己所想計策。
小倩在旁傾聽,驚訝他的智謀。
劉彥說完道:“今夜妖物必定來窺,娘子就變作她與我共寢,小倩入我摺扇中。稍後你倆對一對話。”
“既然要扮另一人,就要扮的像一些,舉手投足、說話神色,不可有差錯。”
阿九淺笑點頭,明眸善睞牽手小倩,拉她鑽入摺扇。
“今日拜你所賜,我有幸與公子同寢。”
“你不必擔憂,我公子用仁周全。”
“既相助你,便保你沒有後顧之憂。”
小倩環顧摺扇畫境,說:“我見過那麼多人,沒有像先生這樣的,先生可是修道之人?”
阿九搖頭,引她進茅屋道:“我公子乃儒家真學,即世人所言‘真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