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白松手的一霎那,它便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師唐見飛速消失的一小團黑影,不知爲什麼,心裏也鬆了口氣。
很奇怪的,阮清團不過出現幾個月而已,但是他寧可相信這個姑娘沒有什麼祕密,或者維護她一些祕密,打心底裏不那麼願意將她查個底朝天。
儘管江浮白永遠有尋着一點線索就能抽絲剝繭的能力。
“下月的馬車也備些棉墊、手暖、手爐之類的東西。”
師唐:“好。”
“王爺什麼時候喜歡用這種東西了?”
師唐回憶,也就從王氏那要阮清團回府的時候,阮清團賽在他手裏的那個他拿了一路。
“女兒家的東西,我自然不用。”
師唐反應了一會兒,喜道:“原來王爺是要帶團,阮清團啊。”
江浮白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師唐雖然高興,卻也有些納悶。
程爺爺的消息比自己還快到赫曦堂?難道灰雀身上還有程爺爺的指示?
不重要。
小團團,金誠所致,金石爲開。
你有戲。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赫曦堂只有在喫飯時辰能看到阮清團送藥來的身影。
原本程管家答應她每日在他院子練功一個時辰,誰知道阮清團除了去見江浮白的時間,幾乎日日賴在他院子不走,端茶倒水跑腿,勤快得不得了。
偶爾師唐來看一眼,都說像一對祖孫。
阮清團見程管家喜歡喝酒,年歲大了覺着對身子不好,她今日特意前往赫曦堂,想要跟江浮白學學煮茶的功夫。
江浮白的普洱香氣撲鼻,她在一邊看着,完全沒看出名堂來。
過一會兒,江浮白似是漫不經心說了句:“今日不必去西院?”
西院便是程管家的院子。
阮清團以爲江浮白是對她這個丫鬟不太滿意,整日不見人影,忙答道:“待王爺這裏不忙了再去,頭一回進宮實在是緊張,得練好身手才能在王爺身邊更好地保護王爺呀。”
她嘿嘿一笑。
見江浮白沒什麼反應,她狗腿子地上前,伸出小拳頭給江浮白錘肩。
江浮白明顯僵硬了一下,阮清團也頓了會兒。
見他沒吭聲,這才繼續捶着。
江浮白看上去清瘦,小拳落在他肩頭,阮清團才發覺他肩是這樣寬,而且堅實中帶着些溫暖。
阮清團驀地想起那日火中她依靠的肩膀,似乎就應該是這樣子的。
但是那日的人是師唐,大抵世間男子的肩膀都差不多吧。
阮清團看着江浮白的背影,臉上卻一陣發熱,她乾脆避開目光不再看。
前面的普洱茶咕嘟作響。
阮清團小心問道:“王爺整日喝茶,這茶中到底有什麼玄妙之處?”
“沒什麼玄妙,一些熱苦水罷了。”
“熱苦水?我看這熱苦水王爺喝的可是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呢,不像喝藥那般,還要哄着。”阮清團聽江浮白的比喻,突然笑了,既覺得形象,又覺得江浮白是在胡謅。
“哄着?”江浮白感受到肩膀上兩隻小手的震顫,知道小姑娘笑的正樂。
但是好像事實就是這樣,又是鹽梅又是蜜棗,喝個藥得幾樣東西配着,看着可不就是矯情矜貴。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呢。
江浮白低下頭看手中紅的發黑的一盞茶。
“喝茶能讓人心氣和順,對身體大有裨益,還能益壽延年!”小丫頭的話把江浮白的思緒拉回來。
“這都是我在程爺爺的藏書裏查到的。”
江浮白雖然沒看見她的臉,但是能想象到她小圓臉的神情,一定是很驕傲篤定的神氣。
他禁不住笑了:“喝這個就能益壽延年?”
可從來沒有說過他會益壽延年,從十六歲後就沒人在他身邊提過長壽這種詞了。
“當然會了,”阮清團肯定地說,“所以呢,王爺要好好吃藥,保留您喝茶的習慣,您一看就能長命百歲呢!”
江浮白被她逗樂,心覺這小丫頭真是能哄會騙,但是他卻覺着有些可愛,隨她胡說去。
“王爺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你保證?”江浮白稍微側過臉,餘光能看到她衣衫的一抹粉紅,“你拿什麼保證?”
“預感,我的預感可準了,王爺你一定要相信我。”
小姑娘伸着頭,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手上的動作從捶背換成捏肩。
江浮白看着她溜圓的雙眼,咕嚕嚕轉着又緊盯自己,沒來由地“嗯”了一聲。
見小姑娘還盯着她,江浮白:?
阮清團這才反應過來似的。
“王爺長得好好看……”
江浮白頓了一會兒,覺着今日真是個好天兒。
漫不經心道:“你今日才發現?”
阮清團搖頭道:“那不是,我第一次見王爺就覺着您是天下最標緻的人物,只是今天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更好看了。”
“天下最標緻的人物?”江浮白笑了,“你封的?”
阮清團沒聽出調笑的意味,反而一本正經道:“嗯!”
“你還見過天下幾個人物?”
肩上的動作停下了,身後傳來少女思索時帶的語氣詞:“嗯……”
“我心裏好看的人有三個。”
“聽聽。”
“第一個就是王爺,第二個是我姐夫。”
江浮白心知,這姐夫便是要幫他找神醫那個了。
“不過我姐夫是個開屏孔雀,雖然帥,但是總讓人有一種想要痛扁他一頓好讓他不要那麼囂張的衝動。”
自從夏慕白負傷幫她救了小葡萄,她心底就認定他是姐夫了。
江浮白被她的敘述逗笑了。
“那我呢,有時候也想痛扁一頓嗎?”江浮白覺着小姑娘真的很好逗,比他向來讀的詩聽的曲兒都讓他開心。
好像這是一個很難的問題,阮清團停下手上動作,走到他面前來。
歪着頭,細細端詳他,又想了一會兒。
“王爺的好看是想摸一摸又怕摸一摸的好看。”
江浮白來了興趣,他坐直身子:“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