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南宮微宸道。“雲門派恰好明日有招新試煉。”
南宮乾頓了下。
他往軒窗外看了眼。
“都黃昏了。”他感慨，“一天的時間過得真快。”
靜默須臾。南宮乾垂眸嘆氣一聲。“總歸有些不放心你。”
他神色擔憂看向南宮微宸：“最近反噬怎麼樣？有沒有更嚴重？”
聞言南宮微宸的視線微不可察地躲閃，轉瞬即逝。
南宮微宸的眉眼和南宮乾的很像。
但南宮乾的眸底裏沉澱了歲月滄桑，埋藏了許多過往，相比之下，南宮微宸的眸子更爲清澈明亮。
南宮微宸淺淺笑了笑。
“沒有加重，父親放心。”
南宮乾深嘆了一口氣，惆悵的神情裏盡是愧疚，他搖頭：“你生來神魂脆弱，我該料到的。怪我……”
南宮微宸伸手，拍了拍南宮乾的手腕，沉穩的嗓音能撫平人的憂慮：“不打緊，別憂心。”
南宮乾：“但尋不到根治你反噬的法子，能做的頂多只是稍作緩解。可哪一次反噬不是你硬挺過去的……”
這次南宮微宸沉默了。他烏黑的長睫翕動了幾下，遮住了他的眸子。
他輕笑了一聲。
再擡眼時，漆黑的眸子還是和剛剛一樣，像夜間和煦的晚風，很撫慰。
“父親別想太多，會尋到的。”
南宮乾嘆息，須臾，他語重心長道，“此行你去雲門派，多帶些丹藥，若身體實在不適，便先回來，聖狐那邊再想辦法……”
他前後叮囑，南宮微宸一一應下。
南宮乾從坐榻上下來，準備送南宮微宸出寢殿。
南宮微宸在南宮乾旁邊，正要往外走，卻見南宮乾沒邁出步子。
他見父親神情複雜地望着他。
南宮乾的眼裏，像是有什麼話想說。
南宮微宸：“父親有事交代？”
南宮乾聞言眸色微動，他啓脣。
但聲音沒出，又被吞了回去。
移開目光，而後垂下眼。“沒什麼事。”
“你早些去歇息。”南宮乾的眼中多了許多父親的溫柔。他拍了拍南宮微宸的肩，肩膀很結實。
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
—
朦朧月華漫上了金鑾宮的上空，夜幕下，是南宮微宸獨自行走的修長挺拔的身形。
昏暗的宮牆角落裏，驀地多了一個黑影。
南宮微宸無動於衷，他兀自往前走着。
黑影仿若融入了夜色般，悄無聲息地跟在他的後方。
四下寂靜。
“啪！”
一聲亮響。
黑影猛然朝南宮微宸偷襲——
一個胳膊勾上了南宮微宸的肩——“你怎麼都不被我嚇着？”
南宮微宸側過臉看向南宮炏，似笑非笑無奈道：“自是察覺到了。”
“……啊？”南宮炏很失望，“我都斂了氣息了啊……這你都能察覺到。”
南宮炏是他的遠房表弟，年齡與他相仿，金鑾宮裏他倆處得最不錯。
南宮微宸：“這個時辰你怎麼會在這？”
“還不是想找你喝酒唄。”南宮炏勾肩搭背架着南宮微宸，說話時頭側着。
他一襲精緻雲錦紫衣，上挑的鳳眼秋波流轉，看上去玩世不恭，甚是風流。
天色昏暗，南宮微宸本覺着睏倦，然“喝酒”二字教他來了精神。
一人飲酒和倆人飲酒是很不同的。
一人飲酒，求的是慢悠悠的安靜恬靜。
但倆人飲酒，許是氣氛所致，南宮微宸覺得，對酌時的酒，品起來更香。
南宮微宸頭朝前方擺了下：“去我庭院？”
南宮炏聞言就朝南宮微宸的胸響亮一拍——！
“走！你那裏那麼多上好的美酒，待我回去時，得捎走幾壇。”
他勾着南宮微宸的肩，走路的步伐急促又輕快。
“少主與前任宮主長得一般無二，難道真的是他的子嗣？”
“可是前任宮主並未結道侶……”
“所以說是私生子嘛……”
“我覺得很有可能！宮主是前任宮主的胞弟，他們兄弟情深，胞弟爲亡兄撫養私子，也情理之中。”
“而且而且，宮主夫人常年閉關，然後又早早飛昇，要我說，指不定就是個幌子，或許宮主壓根就未有道侶……”
“啪——！”
“啊！”
一聲慘叫，當場濺血。
下人們連忙跪倒在地。
南宮炏冷眼收回法鞭。
“滿口胡話，捏造謠言，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下人們嚇得連連顫抖磕頭。
“小、小的再也不敢了……”
“呵。”南宮炏冷笑，“不敢？妄議宮主少主，視爲大不敬，看來從前那些人的下場已經被你們給忘乾淨了。”
南宮炏回頭看向南宮微宸，卻見南宮微宸面上沒有任何情緒，平淡得仿若方纔那些話他壓根無有聽到。
“怎麼處置？”南宮炏問：“還是和從前一樣的死法？”
“不必了。”
“爲何？”南宮炏不解：“不按照宮主以往的方式處置嗎。”
南宮微宸淡望着跪伏的下人們，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沒有溫度。
他不疾不徐地開口。
“拔舌。”
低沉的聲音像是輕輕拭過鬼頭刀刃的風，輕描淡寫，一拂而過。